通過李大嫂的講述,衆人才明白周老翁說的話的意思。
原來李三娘這樁下值路上遇着歹人,沒被歹人擄走不說,還反殺了歹人,後進了京兆府,隻被判了在醫堂增加坐堂時間作爲懲罰的事兒,從京兆府裏的小吏的口傳了出去。
畢竟當時金吾衛就已經封鎖了那條李三娘遇襲的巷道,直到半下午時才解封,更别說巷道裏黑衣人的屍身是被送入京兆府的停屍房去了,可巷道裏那紅的發黑的一灘灘血迹,以及空氣中還殘留着的血腥氣,無一不是告知大家,這裏發生了命案。
更别說李三娘本身就是自帶流量的女娘。
當初她救了錢小郎時還聲名不顯,後來靠着心肺複蘇技法救了涼國公府的女娘,被成安公主、涼國公府、高尚書家都派人上門送了謝禮這事兒,就讓李三娘一個原本平平無奇無人知曉的女娘,一下子名揚長安城了。
這不過是三個多月前的事兒,長安城裏的人對李三娘這個名字還是有些印象的。
所以,這回傳出的竟然還是這個叫李三娘的,可不是更讓大家興趣高漲,喋喋不休的八卦起來了。
這之前,李三娘在嘴對嘴人工呼吸急救涼國公府女娘的事兒,就被在場的貴女們傳出來過,當時就有些迂腐的衛道士跑出來說,李三娘此法逾矩,是于理不合的,是不應該的。
後來還是因着涼國公府找人出手下壓輿論,并且處理了一個在公共場合對李三娘出言不遜的落魄郎君,才把這事壓了下去。
沒想到,這回,這幫人又對于李三娘此次的事兒,有了更加誅心的言論。
李大嫂聽來的閑話裏是說,李三娘一個女娘,竟然會被歹人強擄了去,這說明什麽?
說明李三娘她就是個身上有不好不妥當地方的女娘!
不然,這歹人怎麽誰都不對付偏就要對付你?
并且,當夜李三娘是沒被擄走,但這歹人定是個男子,李三娘很可能已經被歹人欺負了,已經不幹淨了。
更别說,李三娘一個小女娘竟然能反殺男子,這不明擺着就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兒麽?
所以,當場肯定還有另一個人,一個男子,這男子救了李三娘,但怕被人說閑話,所以才退了去,沒出來領這英雄的稱号。
更有那編瞎話的,說什麽李三娘見這救人的英雄要走,就寬衣解帶什麽的。
完全忽略了,要真是如此,京兆府和大理寺怎麽可能不找這人?
并且,這可是死了人的命案,要真有個第三方救人的郎君,這郎君殺了人,大理寺能不找?能就這麽放任?
李二兄聽了李大嫂這在街面聽來的流言,氣的差點沒把茶杯摔在地上。
“豈有此理,這幫子人模狗樣的酸腐文人,忒的不是東西。什麽君子?竟在人後編些小話,不去責備那歹人,竟好意思說三娘的不是!真是讓人生氣。”
“就是,看來,這有學問的也不一定都是好人。三娘怎的得罪了他們,竟是如此不要臉?”
在李二嫂印象裏,那些穿着得體,處處有禮,識文斷字的郎君們,可是頂頂好的人。
怎能料到,這背後說人笑話的厲害,還是這些酸腐文人更勝一籌。
李大嫂喝了一口茶後,皺着眉頭對李家人說:“這些倒也罷了,估計那些郎君們說上幾日,沒了興緻,也就無事了。壞就壞在,這街面上竟然有人編了肮髒話來惡心人。”
李母這時才放下懷中的露珠兒,看向李大嫂問着這是什麽意思?
李三娘一個看着沒什麽力氣的嬌弱女娘,能夠反殺強壯的歹人的事兒,大部分人都是不相信的。
雖然被京兆府的小吏們傳出,确實是李三娘用手術刀靠技巧和時機才能反殺歹人,但大多數人還是不信的,或者說他們就是不想相信。
然後街面上就傳出一個說法,說是李三娘爲了活命,在一開始就假意順從了歹人,這順從就是你們想的那個意思。
然後,趁着這歹人在興頭上的時候,才一刀出其不意的殺了歹人的。
在這個流言裏,其他的都不算什麽,反而是李三娘如何順從歹人的事兒刻畫的惟妙惟肖,就好像這是真的發生過,這傳話的人還就在現場看了一場活春宮似的。
這種流言,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信。
可市井之中,往往是這種瞎話才會傳的快傳的廣,且你還沒辦法制止。
這就是人性。
李大嫂最爲生氣的就是這個事兒,也是聽了這個傳聞,這才鐵青着臉回了李家。
李三娘卻是對這些流言沒什麽感覺,就那個編排她和歹人活春宮的流言,她更是覺得無所謂。
要知道,現代社會裏,被輿論逼迫而死的人有很多,并且很多人他們明明知道這些流言是假的,但還是傳的不亦樂乎。
而男女之間那點子事兒,往往是能傳播的最快最廣最不可思議的了。
見識過現代社會裏這些輿論戰,現在身陷在這輿論流言泥沼之中的李三娘反而不以爲意。
“大嫂,二兄二嫂,何必生氣,不值當的。不過是些桃色流言罷了。
那些有腦子的人聽了這些話,必是不信的。這些流言反而是爲我增添了名聲,把我女醫師的身份往有腦子的人前推了一把。
至于那些明知是假的還非要說嘴的人,我不信他們敢把這些髒話說到我跟前,若他們敢,我就更敢耍刀子給他們看!
最後那些聽了流言就覺得我是個不知羞的蕩婦,該死的女娘的人,更無所謂了,這些人啊,不僅僅是看我不順眼,估計是看所有人都不順眼罷了。
他們要是不高興了,我還正好高興高興呢。”
李三娘拿起茶壺給三個擔心她的家人各倒上一杯茶,笑着安慰道:“别生氣了,有那時間,咱們想想晚食吃什麽吧。有些想吃蒸餅了,大嫂,咱們晚食吃蒸餅可好?”
被李三娘這麽一打岔,衆人雖然心中有氣,也沒那麽氣了。
李大嫂和李三娘牽着露珠兒,去街面上宋嫂子家開的蒸餅鋪子裏買蒸餅去了。
正是各家吃晚食的時間點兒,蒸餅鋪子那兒有不少人,也有像李三娘她們這樣的,自己拿着籃子買了蒸餅,正好回家上桌就能吃。
李三娘和李大嫂排着隊,不一會兒,就到了她們。
李三娘一邊跟宋嫂子說要多少白面多少地瓜面的,那一邊李大嫂就掏出錢袋子要數銅闆付賬。
李三娘遞過去自家的籃子,不一會兒就接過宋嫂子裝好了蒸餅的籃子,就聽見宋嫂子說了一句:“俺是信你的。”
李三娘聽清了這話,但沒聽明白宋嫂子這是啥意思,遂帶着疑惑的問:“宋嫂子,信我?信我什麽?”
以前嫉妒李二嫂,還擠兌過李二嫂,也嫉妒李三娘,但李家辦席慶賀李三娘考核成功做了女醫師那次,宋嫂子還帶着禮前來參加了。
你說她壞吧,但她也有好的時候,你說她好吧,她擠兌人嫉妒你的時候說的話也是夠難聽的了。
這也是人性複雜之處了。
宋嫂子聽了李三娘這麽問,手上不停,但對着李三娘翻了個白眼,高聲嚷嚷道:“信啥?俺信啥?能是啥?不就是你不是那種人,俺信你,信你,定是你自己個兒反殺了那歹人。俺還能信啥!得了,拿了餅子趕緊讓道,後面的,都要啥?”
李大嫂把數好的銅闆扔入一旁的陶罐裏,就拉着呆愣愣的端着一籃子蒸餅的李三娘往出退,讓地方給後面來的人買餅。
“大嫂,宋嫂子不是還讨厭我麽?怎的還幫我說話?”
李大嫂是高興的,笑了笑:“這就是你說的有腦子的人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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