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靖眼睛也紅了,他伸手爲趙夕顔擦拭淚痕。
眼淚越擦越多。
兩人擁在一起,又哭了一場。
淚水交融在一起,不知是誰的,鹹鹹澀澀的,也帶走了心裏所有的苦澀晦暗。
趙夕顔哭累了,就這麽坐在徐靖懷中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的身子一輕,被徐靖抱了起來。
“我抱你回榻上,你别睜眼,繼續睡。”熟悉的聲音在耳畔萦繞,令她無比心安。
她含糊地應一聲,到了床榻上,沾上了柔軟的枕頭,沉沉睡去。
待醒來,天已經黑了。
玉簪海棠都已知道周隋被活捉的喜訊,兩張俏臉閃着光,眼睛亮晶晶的,滿是喜悅:“世子妃可算醒了。”
“兩位縣君得了消息,下午就回了王府,都在等世子妃一同用晚膳呢!”
趙夕顔忙起身下榻。
玉簪笑盈盈地伺候主子更衣,海棠利落地爲趙夕顔淨面梳發。待收拾妥當了,趙夕顔才去了内堂。
徐芳徐芷都帶着夫婿孩子回來了。
北海郡遭遇匪禍,這兩個多月來,徐芳徐芷日夜不甯寝食難安。直至今日,終于真正松了一口氣。
徐芳一臉喜色地握住趙夕顔的手:“月牙兒,你有了身孕,怎麽一直都不說。今日婆婆回府和我說起來,我才知道這一樁大喜事。”
“現在知道也不晚。”徐芷喜氣洋洋,難得說話那麽順耳:“再有周隋被活捉的喜訊,正是雙喜臨門。今晚我們好好喝幾杯,慶賀一番。”
趙夕顔抿唇一笑:“我不能飲酒,便以茶代酒。”
這一頓家宴,人人開懷。大概是心情愉悅之故,趙夕顔今日難得沒有孕吐。
好消息一樁接着一樁。
兩封厚實的信正好送到了京城。
一封是北海王的親筆信。北海王在信中反複囑咐兒子要好好照顧有孕的兒媳。
另一封,是趙元明的信。
親爹安然無事,對趙夕顔來說,是最大的安慰和喜悅。
這一晚,趙夕顔躺在徐靖的懷中,将親爹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徐靖都快不滿了:“一封信看那麽多遍,你也不嫌累。快些放下信,好好看一看你的夫婿。”
趙夕顔被逗得直樂,将信仔細收進信封裏,塞到枕下。然後仰頭親徐靖的臉。
徐靖心裏的火苗頓時蹿了出來。
手一摸到趙夕顔的小腹,火苗立刻被澆滅了。
趙夕顔懷着身孕,還沒到三個月哪!
趙夕顔見徐靖一臉憋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不知想到什麽,忽然又紅了臉。她湊到徐靖耳邊,低聲耳語一句。
徐靖眼睛刷地亮了,急不可耐地将衣服脫了個幹淨。
……
疼!
真疼啊!
同樣的星空下,全身被繩索捆得結結實實的周隋,生生被徹骨的疼痛疼醒了。
他全身受了十幾處的傷,右腿被砍斷了,流了半日的血,才勉強止住。腰腹處的傷差點貫穿身體,痛不可當。
他活了近三十年,殺過的人多得數不清,經曆過的生死陣仗也遠超衆人想象。今日算是活活遭了報應。
周隋躺在囚車裏,滿臉都糊着鮮血,污穢不堪,看守他的士兵足有三十個。一個個目光冰冷,眼睛眨也不眨。
如果目光能殺人,周隋已經被淩遲無數次了。
忠勇侯還要繼續領兵剿滅所有土匪,徐三追随忠勇侯左右,不能歸京。便令幾十個親兵送周隋回京城。
忠勇侯怕行路不安甯,或是半途有不知死活的土匪來劫囚車,便派了兩百士兵随行護送。
兩百多個精兵“護送”一個土匪進京。也可見周隋的兇名卓著和厲害。就剩這麽一口氣了,都要提防戒備。
“餓。”
周隋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是這樣就能稍稍減輕身體的劇痛,用盡力氣,才擠出一個字。
守在囚車邊的親兵,一言不發,去拿了一個饅頭和一碗清水來。饅頭和破碗放在周隋的臉邊。
周隋想進食,隻能一點點吃力地轉頭,像豬狗一樣去啃去舔。
衆親兵都恨他入骨。如果不是徐三堅持要将周隋送去京城,他們早将周隋千刀萬剮剁成肉泥了。誰也不會同情可憐周隋,哪怕一星半點,都對不住死去的那麽多的兄弟。
周隋勉強吃了半個饅頭,喝了幾口涼水,就沒了力氣。頹然地将頭垂到一旁,不知是睡着還是昏迷了。
負責照顧周隋的大夫,小心翼翼地上了囚車,在幾十雙眼睛的虎視眈眈下,爲周隋療傷續命。
這個大夫是骁騎營裏的軍醫,擅長治外傷。他一邊爲周隋療傷包紮,一邊暗暗心驚。
這麽多傷,要命的傷就有三處,流出的血更是多得驚人。換了别人,早就一命嗚呼了。
這個周隋,竟然還沒死,不得不說生命力實在強悍。不愧是兇名遠揚的悍匪。
“就快要過年了。”一個親兵說道:“我們快些趕路,或許能趕得及回王府過上元節。”
另一個親兵點點頭:“好,明日走八十裏。”
誰也沒去考慮,天寒地凍身受重傷的周隋能不能撐得住。他們的任務是将周隋送回京城,如果周隋半路死了,将屍首送到世子眼前,也是一樣。
從第二日起,行路的速度果然快了許多。
周隋一天清醒的時間,加起來不足兩個時辰。大半時間都在昏睡。軍醫怕周隋凍死了,找了一條肮髒破舊的棉被,丢在周隋的身上。
這麽埋頭趕路,到歲末這一日,京城已經遙遙在望了。
親兵們沒來得及高興,就被一場大雪攔住了去路,不得不在一處驿館暫且停下修整。原本想着,休息幾日就能啓程。沒曾想,大雪接連下了五六日,道路上結上厚厚的冰凍。
永明三年的新年,就這麽在一場雪災中悄然來了。
富貴人家可以燃炭盆燒火龍,躲在溫暖的屋子裏。貧苦的百姓燒不起炭火,被凍死在家中的比比皆是,街道上還有許多被凍死或餓死的人。
連京城都這般模樣,其餘州郡的情形可想而知。
衆臣憂思難安,紛紛上奏折請天子赈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