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晉風俗,初五這一日,趙府大擺宴席款待族人親友。趙氏一族多在北海郡,爲了送趙夕顔出嫁,族長趙元修領着十幾個族人在數日前就來了京城。這些日子,趙府裏熱鬧得很。
喧鬧的說笑聲,隐約傳進了趙夕顔耳中。
趙夕顔嘴角微揚,眼中滿是笑意。
明明即将出嫁的她是主角,卻不能露面,就在自己的院子裏待着。好在還有趙素馨趙鵲羽陪着她。
“五堂姐,”趙夕顔笑着看向趙素馨:“你今日感覺怎麽樣?要是覺得疲累,就快些回去歇着。”
趙素馨伸手摸了摸尚且平坦的肚子,笑着應道:“無妨,我好得很。”
半個月前,趙素馨診出了喜脈。算一算日子,現在孕期隻兩個月左右,正是該謹慎小心的時候。
趙鵲羽笑嘻嘻地接了話茬:“五姐夫得了空閑,就會過來接五堂姐了。”
趙夕顔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趙素馨的院子就在隔壁,幾步路就到了。來的時候,吳紹像隻緊張的老母雞一般跟在趙素馨身後,左叮咛右囑咐一遍又一遍才離去。
趙素馨被打趣了也不臉紅,笑着伸手捏了捏趙鵲羽白淨細膩的小臉蛋:“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等明年你及笄要說親了,一定要睜大眼睛,挑一個喜歡你自己也喜歡的。”
趙鵲羽半點不忸怩害臊,理直氣壯地應道:“我又沒有情投意合的表哥,更沒有青梅竹馬的情郎,整日被拘在内宅裏,到哪兒去尋喜歡的?”
趙夕顔和趙素馨都被逗樂了。
趙鵲羽說得也沒錯。京城閨秀們雖然時時有聚會,不過,都是小姑娘聚在一處,不見外男。倒不如她們在北海郡來得悠閑自在。
“小姐,”玉簪喜滋滋地進來了,手中捧着一個食盒:“徐二五奉世子之命,送了小姐愛吃的點心來。”
徐靖得了空閑就愛往趙家跑。這幾日不能來,就每日打發人送些東西來。前日是一支金钗,昨日是一塊美玉,今天改送點心了。
趙夕顔抿唇一笑:“将食盒放下吧!”
然後親自開了食盒。各色精緻小巧的點心,整整齊齊地擺滿了食盒,賞心悅目香氣撲鼻。
趙夕顔笑着招呼趙素馨趙鵲羽過來吃點心。趙素馨笑着打趣:“這是世子送你的,我們怎麽好意思吃。”
趙鵲羽已經不客氣地拈起一塊,咬了一大口:“好吃得很!五堂姐,你别客氣了,快來一起吃。這麽大一盒點心,六堂姐一個人三天也吃不完。”
這倒也是。
不吃也浪費了。
趙素馨也拿起一塊。姐妹三個一邊吃點心,一邊低聲說笑。時間仿佛過得很慢,又似一眨眼,天就暗了下來。
吳紹果然來接懷孕的嬌妻了。小夫妻兩個親熱地手拉着手,一同離去。
過了明日,她和徐靖便是夫妻,也能在大庭觀衆衆目睽睽之下這般親密了。
一想到這些,趙夕顔心頭滾燙,漾着喜悅和甜蜜。
大伯父趙元仁和大伯母孫氏一同來了。
趙夕顔忙笑着上前行禮,孫氏和顔悅色地握住趙夕顔的手,低聲笑道:“明日就是你出嫁的大喜日子。我們一同來瞧瞧你。”
趙夕顔心裏暖融融的,輕聲笑道:“這一年多來,我讓大伯父大伯母操心了。”
趙元仁笑道:“自家人,不說這些見外的話。你出嫁後,就是徐家婦。北海王和北海王妃遠在北海郡,不過,北海王府裏有縣君一家三口,還有兩位縣君時常回王府。你這個做弟媳的,和她們好好相處。”
趙夕顔一一點頭應下。
趙元仁忽地又笑道:“其實,此次來京城的趙氏族人,還有一個你一直未曾得見。”
趙夕顔一怔,擡眼看向大伯父。
趙元仁笑了一笑,和孫氏轉身走了出去。然後,一個修長的男子身影出現在門口:“月牙兒!”
趙夕顔全身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清俊儒雅的男子邁步過來,笑着歎息:“一年多沒見,莫非連我也不認識了?”
“爹!”趙夕顔哽咽失聲,淚水湧出眼眶,撲進親爹的懷中。
趙元明的眼睛也紅了,伸手摟住女兒:“月牙兒。”
……
久别重逢的驚喜,化作淚水,趙夕顔肩膀不停聳動,淚落如雨。
趙元明很快平靜下來,伸手輕拍女兒的後背:“别哭了,眼睛哭腫了,明日出嫁的時候得塗厚厚的脂粉遮掩。就不夠美了。”
最初的震驚過去,趙夕顔的情緒也平靜了一些,心裏充盈着喜悅。她用帕子擦了眼淚,拉着親爹的手一同坐下:“爹,你是什麽時候來的?”
趙元明低聲笑道:“我和族人一同啓程來京城。他們在明處,我換了衣服,将臉孔塗黑,扮做長随。一同來了趙府。除了你大伯父大伯母,沒人知道我來了京城。”
“爲了掩人耳目,我一直沒來見你。直至今晚才過來。”
趙夕顔聽着又是歡喜,又有些酸楚:“爹,委屈你了。”
不委屈沒辦法。
當年趙元明離開京城的時候,曾立誓永遠不再踏進京城半步。這誓言,其實也是在保護趙元明。要是永明帝知道趙元明來了京城,被勾起心頭舊恨,起了殺心,便是生死之禍。
所以,趙元明隻能悄悄來京城,不能表明身份,不能在人前亮相。就連趙府裏的人,也都被瞞在鼓裏。
“能來送你出嫁,爹心裏隻有歡喜,沒有委屈。”
趙元明笑着摸了摸趙夕顔的發絲,然後低聲道:“明日你出嫁,我不能露面。等你和世子回門的那一日,我在這裏等着你們。”
總得喝一杯女婿敬的茶。
趙夕顔笑着應一聲:“好,我什麽都不告訴他,直接領着他過來。”
徐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的夫子。夫子成了嶽父,不知徐靖會是什麽模樣。
趙元明失笑:“你又淘氣。也好,到時候我忽然露面,吓他一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