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皇後像吞了一隻蒼蠅一般,被惡心得不行。看了一半的書,啪地一聲扔到了地上。
蕈紫目光一掠,示意所有宮人都退下。然後拿起書本,送至蘇皇後手邊,一邊輕聲道:“娘娘請息怒。”
“我怎麽能不惱。”素來賢良好脾氣的蘇皇後,實在被氣得狠了,咬牙怒道:“他喜歡美人,我便派人去揚州,花重金買最好的瘦馬來伺候他。”
“後宮裏有品級的嫔妃就有六十多個,沒有品級的數不勝數。”
“就這還不餍足,将手伸到自己的侄媳身上。簡直是毫無廉恥!”
蕈紫忙爲蘇皇後拍背順氣,低聲歎道:“奴婢知道娘娘心裏不痛快。可皇上從少時就是這般脾氣。以前做太子的時候,還得收斂一二。現在坐了龍椅,這天下都是皇上的,誰還能攔得住皇上?”
别說和侄媳私~通,就是将颍川王世子妃正大光明地納進宮來,也不過是給百姓添一樁新鮮談資罷了。
朝臣們也不會因爲這點事,就大動幹戈谏言。
“大晉眼下四處打仗,連竣兒都領軍去冀州了。皇上還有尋歡作樂的心思!”蘇皇後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老天真是瞎了眼。這等人,怎麽就能坐龍椅。”
蕈紫聽得心驚肉跳,目光迅疾掃了一圈,确定所有宮人都離得遠,不可能聽見蘇皇後這番低語,才暗暗松口氣:“娘娘身在宮中,說話行事都要謹慎。這等話,偶爾在奴婢面前說說也就罷了,萬萬不可傳入第三人耳中。”
蘇皇後無力地點點頭,靠在蕈紫的身上,許久才打起精神:“你去一趟颍川王世子寝宮,傳本宮口谕,讓颍川王世子妃在寝宮裏待着,不得随意出來走動。”
攔不住,索性來個眼不見爲淨。
蕈紫低聲應了。
……
眼下衆臣和百姓們關注的是戰事,區區一個世子妃進宮,掀不起什麽風浪來。衆人私下提起,心照不宣地笑了笑,也就罷了。
趙夕顔知道此事後,卻蹙了眉頭。
這個颍川王世子,顯然有所圖謀。一個不要臉面連自己媳婦都舍得送出去的人,不知以後會做出什麽事來。
“小姐,世子令人送信來了。”玉簪笑着捧了一封書信進來。
趙夕顔舒展眉頭,接了信,立刻拆開。
徐靖啓程離京,已有小半個月。行軍途中,傳信頗爲不便。這還是徐靖寫回來的第一封信。
這封信,足有十幾頁。前十頁都在傾訴思念之情,到了後面兩頁,才說起了路途中收拾打壓禁衛軍一事。
趙夕顔看得會心一笑。
徐靖平日憊懶淘氣,如今随大軍出征,初露鋒芒,效果出人意料的好。
來來回回将信看了三遍,趙夕顔才将信收起來,放進床畔小巧的匣子裏。
玉簪見主子唇角含笑心情大好,低聲笑道:“小姐,世子這一路可還順利?”
趙夕顔笑着嗯一聲:“大軍出動,小股民匪根本不敢靠近,眼下順遂得很。”
頓了頓,又輕歎一聲:“再有半個月,大軍就到冀州了。冀州眼下匪禍四起,民亂不斷。隻盼着大軍一去,立刻能安定人心。”
爲大軍憂心的人,不止趙夕顔一人。
高平平很快登了門。
性情耿直的高平平,近來因爲冀州戰事心情陰郁,坐在趙夕顔的對面,愁眉不展。
趙夕顔打起精神安慰道:“高姐姐不用愁。忠勇侯領兵多年,打過的仗比你我吃過的米還多。一時打敗仗,算不得什麽。朝廷大軍去增援,太子殿下親自前去,定能很快安定人心軍心。說不定,很快就能打勝仗回京了。”
高平平歎一聲:“我爹和大哥二哥都在冀州。我娘一聽到冀州打敗仗,就要心驚膽戰哭幾場。兩位嫂子也時常哭哭啼啼。我在家裏待着,着實有些氣悶。這才來找你說說話。”
“這回倒是連累你了。婚期都爲此延了半年。”
趙夕顔輕聲道:“江山不穩,我和世子便是如期成親了,也沒有安穩日子過。說不上連累。”
這倒也是。
高平平又歎口氣:“罷了,這些沒用的廢話我以後不說了。”
“我爹已經一個月沒寫過家書了。也不知冀州現在到底怎麽樣。”
說起戰事,趙夕顔心裏也沉甸甸的。
……
之後半個月,冀州戰報陸續送進京城。快馬送戰報進京的騎兵們或灰頭土臉或滿身血迹,哪怕是普通百姓,也能看出戰事失利。
如果打了大勝仗,絕不會是這等動靜。
蘇皇後帶頭削減後宮五成開支用度,帶領後宮嫔妃宮人做軍服。這一賢良舉動,引來衆人稱贊。
至于永明帝,終于抵不住巨大的壓力,下旨令暫停修建皇陵,從内務府裏擠出了二十萬兩銀子充做軍饷。
原本焦頭爛額急得快上吊的戶部尚書,終于能松口氣,晚上也能睡上一兩個時辰了。
半個月後,朝廷大軍終于趕到冀州。
左胳膊被繃帶吊着臉色發白的忠勇侯,領着長子次子和幾十個軍中武将一同恭迎太子殿下。
太子坐了一個月的馬車,臉比受了傷的忠勇侯還要白。下馬車的時候,徐靖不動聲色地扶着太子的左臂。太子才沒當衆出醜。
“忠勇侯快請起。”
太子伸手,虛虛一扶,聲音十分溫和。
忠勇侯滿面羞慚:“末将領兵來冀州,這都快小半年了,非但沒有平定民亂,反倒接連吃敗仗。骁騎營傷亡頗重,戰死重傷的多達三成。都是末将無能,實在愧對太子殿下。”
太子歎道:“民亂如野火燎原,怎麽能怪你。”
忠勇侯聽到這等話,頓時心中悲戚慘然,老淚縱橫。
他打了半輩子仗,還從沒這般憋屈過。亂民死了一波又來一波,接連不斷。麾下士兵再骁勇,也禁不住不眠不休接連打幾個月的仗。
高家子侄後輩,有五六個永遠留在了冀州。就是他自己,也在十日前被流箭所傷。
還好,太子殿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