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門烽煙一起,首先會驚動的,就是皇城禁衛軍,也就是左右備身府。
今晚值守皇城的,左備身府大将軍張瑾,兩個将軍蕭玚、史威都在。
蕭玚是蕭皇後的弟弟,史威是史祥的弟弟。
可以說這三個人都是保皇派。
右備身府大将軍荊元恒不在皇城,在洛陽城内,兩個将軍裴虔通、韋匡伯今晚在紫薇城值班。
其中韋匡伯身兼三職,吏部侍郎、右備身府、秦王長史,他今晚是住在吏部。
随着烽煙大起,隻要身在紫薇城的,全都起來了,張瑾緊急調度大軍,首先派遣史威帶領三千人火速前往徽猷殿護駕,查探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然後又派人離開皇城,通知在外的荊元恒立即整頓兵馬,随時支援皇城。
左右備身府一共七萬兩千人,一半在宮裏,一半在宮外的衛所,張瑾心知肚明今晚會發生什麽,所以令宮内大軍嚴陣以待,此刻的他正不斷的發出響箭信号,召集守衛在各殿的禁衛軍立即向皇帝所在的徽猷殿彙聚。
他不認爲皇帝會出事,畢竟有宗團骠騎,玄武門起了烽煙,第一時間至少都會有五六千人趕往皇帝所在,所以楊廣的安危絕對不會出問題。
直到他撞上了楊智積。
從南邊進入徽猷殿,有兩道城門,這兩道城門是設置在殿外長廊的東西兩個盡頭處,也是徽猷殿唯二的兩個入口。
一個叫日門,一個月門。
日門城門樓上,是楊智積,月門的城門樓上,是獨孤機。
這兩個人不給他開城門,爲什麽呢?手裏有楊廣的诏書,當然了,房玄齡寫的,所以不能輕易拿給人看,因爲所有針對軍府的诏書,都有小技巧,一把手大将軍,一眼就能辨認真假。
所以楊道玄的人,眼下正去抓虞世南,隻有這老小子知道各軍府诏書的暗号。
“騰國公,請速開城門,讓我率軍護駕,”史威壓根就沒進去。
獨孤機站在城門上,手裏握着诏書道:“陛下無恙,哪來的護駕?我奉旨在此,汝不必擔心,玄武門外有大戰,暫不知形勢,汝速派人查探清楚,以報陛下。”
史威能聽他的嗎?見不到皇帝,我特麽誰的話都不聽。
“滕國公,你想幹什麽?”史威道:“我有護駕之責,你敢攔我?”
獨孤纂怒斥道:“率大軍入殿,你是護駕,還是造反啊?誰敢亂動,以造反論罪。”
史威身後的諸将,頓時猶豫了,确實啊,徽猷殿有宗團骠騎,騰國公手裏有诏書,他們不敢進啊。
守在這裏,不也算護駕嗎?
另一邊,張瑾就不會跟楊智積廢話了,因爲他知道今晚會發生什麽,也根本不相信楊智積手裏會有诏命,但是史威不知道。
當他看到楊智積站在城門上的時候,他就知道今晚大事不妙了,于是緊急派人前往衛尉寺府庫,調撥攻城器械,他要強攻日門。
“蔡王,您給通融一下,讓我見一見陛下,”張瑾在想辦法穩住楊智積。
楊智積呢,已經鐵了心,今晚要幹票大的了,若是楊銘成功,啥也不說,要是楊銘敗了,他會立即派兵殺了楊廣和楊銘,至于張瑾,他壓根就沒放在眼裏。
張瑾是個孤臣,一路都是由楊廣提拔起來的,曆史上也是選曹七貴之一,但是這個人呢,沒有強大的家族做靠山。
在大隋,門閥的實力是非常可怕的,就拿張瑾身後這些禁衛軍來說,裏面的頭子,九成都比他的出身好,以關中門閥子弟與河東門閥子弟居多。
這些人本來就有自己的立場,平時,還聽張瑾的話,一旦遇上大事,張瑾就未必能管得了他們了。
首先犯疑惑的,就是薛世雄的次子薛萬淑,隻見他皺眉道:“既然蔡王在這裏,手握诏書,那麽陛下定然無恙,我們強攻,怕是不妥吧?”
來護兒的八子來謹也道:“大将軍是不是有什麽疑慮,你跟弟兄們說清楚啊。”
其他将領也紛紛附和。
這事能說嗎?我特麽不敢說啊,張瑾也察覺到軍心不對勁了,趕忙道:
“我奉陛下旨意,衛戍宮城,值此事發之際,務必要見到陛下聖顔才能心安,諸位莫要擔心,若陛下怪罪,由我一力承擔,我們是護駕,陛下是不會怪罪的。”
楊智積的影響力就在這裏,他是名義上保護楊廣的最後一道關卡,宗團骠騎領袖。
這支部隊,左右備身府管不了,他們是平級的。
但是呢,宗團骠騎又代表了宗室的立場,所有人都不會相信,宗室會針對皇帝,所以大家不太敢攻城。
攻城的器械也都送過來了,張瑾下令撞門的撞門,登牆的登牆,但是真正動手,沒有多少。
其中有一些是真不敢,還有一些是早已得到楊智積授意。
說到底,左備身府雖然被換了一茬,但基本盤,還是楊智積的人,準确來說,是楊堅的人。
有一些爬上城牆的,剛上牆頭,就被射殺,隔着一堵牆,那邊有人喊話道:
“誰再敢過來,視如造反,宗團府的刀劍可不認人。”
張瑾頓時慌了,他已經意識到,皇帝很有可能被控制了,不然宗團府的不會不讓他見皇帝。
于是他大急道:“楊智積假傳旨意,兒郎們随我勤王護駕。”
他的話,還是很有作用,但狹小的長廊内,眼下已經是擁擠不堪,願意攻城的和不願意攻城的擠在了一塊,亂糟糟的。
頓時便有數十人抱起巨木,開始撞擊城門。
城門上,楊智積大聲道:“張瑾造反,宮内起事,人人得而誅之,凡攻城攀牆者,殺無赦!”
唰唰唰的羽箭開始射向那些攻城的禁衛,站着不動的,不是他們的目标。
楊智積也不敢亂射,否則把下面的人惹毛了,他也扛不住。
與此同時,皇城外收到消息的荊元恒,趕忙派旗官傳信各個衛府,守在外面的禁衛軍紛紛朝着五鳳樓方向趕去。
而蘇烈呢,早早就派人盯着荊元恒,剛剛離開衛府的荊元恒,就被埋伏在街道暗處的數百衛士驟發箭雨。
一代大将軍,就這麽死的不明不白。
蘇烈在發現烽火的第一時間便帶着骠騎大将軍府的三千武侯衛趕往五鳳樓,并且朝着城門将軍楊慶喊話道:
“城内有變,本将收到消息有人要強攻皇城,造反者爲軍府内鬼,我守城外,溫王萬勿打開城門!”
溫王楊慶一聽這話,瞬間就慌了,這特麽宮裏出事,宮外也出事了?
一内一外兩把火,哪個王八蛋點的火?
隻見他趕忙喊話道:“有勞代國公了,本王會于城牆上給你提供支援。”
洛陽城内,七部分兵馬全都動了。
早有準備的史詳和郭榮即将抵達浮橋,過橋之後就可以支援城北,而李靖和楊元慶緊随其後,他們倆雖然也有準備,但并不知道會是今晚,所以反應要慢上一拍,但是他們會過去,因爲他們走的是裴行方的東橋。
至于陰世師,不用過橋,因爲他就在北面。
史詳和郭榮的大軍還未抵達天津橋,便看到了陣陣火光愈燃愈烈,于是他們也來不及找那些守将的麻煩,留下一部分滅火,剩下的趕忙往中橋和東橋趕。
“禀大将軍,中橋也着火了,現在隻有東橋能走,隴西郡公他們正在從那裏過橋。”
有侍衛禀報道。
“不好!”史詳大急:“不能讓李靖過去,李靖意圖謀反,兒郎們随我殺敵衛國。”
就這樣,兩路大軍紛紛朝着東橋方向快速逼近。
一座橋,能過多少人?過不去多少的。
楊元慶心知李靖如果過不去,蘇烈就得完蛋,所以他帶着自己麾下将士,以及從家裏趕來支援的弘農楊氏子弟,守在衆安坊、惠慈坊、和惠坊、利通坊的各個要道,阻擊來軍,爲李靖提供過河機會。
震天的厮殺響徹洛陽,清晨的第一縷曙光,正在緩緩出現在東方的地平線上。
五鳳樓下,群龍無首的右備身府大軍已經聚集過來。
兩個将軍裴虔通、韋匡伯都在皇城,大将軍荊元恒又挂了,眼下主事的,是備身府長史韋勇力。
“代國公,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韋勇力一臉着急道:“大将軍被賊人殺害之前,令我們速速入宮勤王護駕,陛下怎麽了?”
蘇烈解釋道:“我也不清楚,隻是收到情報,有人要強攻皇城,所以我便守在這裏,不準任何人進入,你們也别進去了。”
“這可不行!”韋勇力道:“備身府有護駕之責,監門府不得阻攔,骠騎府更管不了我們,你還是讓開爲好,以免動起手來,咱們傷了和氣。”
蘇烈挑眉道:“你能做的主嗎?裴将軍和韋将軍在哪?”
“他們就在皇城裏,”韋勇力道。
蘇烈故作沉吟片刻,道:“事關重大,我不敢輕易放你們進去,但是可以請二位将軍過來問詢一下,宮内到底情況如何,我再做決斷。”
“那你就快點啊,”韋勇力大急道。
于是蘇烈朝城門上的楊慶喊話,希望盡快将裴虔通、韋匡伯請來主持大局。
裴虔通雖然是楊廣一手提拔起來的,屬于楊廣絕對心腹,但是這個人,就是曆史上江都宮變的主要策劃人之一。
宇文化及、司馬德戡、裴虔通就是弑君三劍客,司馬德戡北征的時候做爲鷹揚郎将,已經挂了。
至于韋匡伯和韋勇力,都是出身勳國公房,是堂兄弟,韋匡伯是韋孝寬的孫子,韋勇力是韋孝固的孫子。
右備身府會不會在城門外跟蘇烈幹起來,就看裴、韋兩人的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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