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蒼天可鑒,我絕對沒有弄死太子的心。
“陛下明鑒,臣與齊王絕無任何勾結,也萬萬不敢構陷太子殿下,”羅榮砰砰砰的磕頭。
楊暕也站出來道:“這是有人要害我啊,這謠言有漏洞,試問,玄武門也就太子會走,兒臣平時可不走玄武門啊。”
他的王府在皇城,進宮自然是走南邊的正門,而楊銘走玄武門參加朝會,能省掉十幾裏路。
楊恭仁皺眉道:“誰都知道太子是走玄武門,那麽在這個地方設伏,屬宮城之内,太子一定沒有防備,陛下,這事要嚴查啊。”
虞世基道:“監門府的人,怎麽可能與他人合謀?臣以爲,玄武門襲殺太子,絕不可能,也絕對辦不到。”
“怎麽辦不到?”李靖沉聲道:“太子參加朝會,從安甯門出,護衛者兩百人,但是進入玄武門之後,隻剩下不到三十人,若是此處有伏,太子危矣,若是太子身邊還帶着秦王,這可是動搖國祚的大事,虞尚書不能因爲一句不可能,便将此事不了了之。”
李靖現在是左禦衛大将軍,正三品,級别很高了。
牽扯到太子安危,秦王安危,誰也不敢等閑視之,就算明知是謠言,羅榮也必須要動一動了。
因爲全城都在傳播這種言論,不動羅榮,很多人都不答應。
楊廣臉色陰沉的瞥了楊暕一眼,你還别說,他覺得自己這個二兒子,還真能幹出這種事來。
因爲楊暕一直觊觎儲君之位,如果老三和楊瑞突然死了,那麽無疑楊暕會是最有希望拿下儲君的。
防老三還得防着老二,真特麽心累啊。
“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之前,羅榮先回家候诏,玄武門守将,由楊和接任,”楊廣道。
楊和畢竟是他的兒子,而且是沒有繼承權的兒子,這樣一來,其他人就會放心。
不要小看楊銘的重要性,天下各地造反,死的是地方上的,太子出了問題,死的是中樞的,在座的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爲什麽楊銘出事,中樞會死一片呢?因爲太子的擁趸太多了。
不管下一任是齊王還是秦王,都會有很多人被楊廣處置掉,正如朱标一死,藍玉就必須死一樣,因爲朱标身後是淮西黨,藍玉是淮西黨領袖。
楊勇出事也是牽連了上百人,把高熲都給拖下去了。
門下省楊達,趁機道:“太子有奏疏,說是病體未愈,還需修養月餘,請陛下恩準。”
他這句話說的正是時候,會讓很多人認爲,太子這是聽到謠言之後,不敢來了。
這就是話術的奇妙之處,如果楊達一開始就說太子要續假,禦史台再說謠言的事,那麽大家就不會往這個方面想。
順序一調換,效果天差地别。
楊廣怒道:“他不是已經好了嗎?太醫令巢元方上奏,太子已經可以參加朝會了,他拖着不來,是什麽意思?”
滕王楊綸趕忙道:“或許跟這場謠言有關,太子相信齊王,但也不會相信羅榮啊。”
還沒有走的羅榮嘴角一抽:“我說滕王,您别往我身上栽啊,我怎敢加害太子?監門府上上下下,多少宗室子弟?他們能看着我謀害太子?”
“宗室自然是不會的,但不知是太子的情況下,還是容易被人蠱惑的,”楊綸道。
“你”羅榮氣的渾身顫抖,臉色鐵青。
大理寺卿鄭善果道:“此事不得不謹慎,羅榮的兒子羅藝,北征的時候在齊王麾下,南下江都也在齊王麾下,要使人不亂想,羅藝也需免職。”
羅榮嘴角一抽:“我那長子是太子一力栽培的,怎能加害太子?”
這話沒錯,羅藝就是楊銘的人,遠征高句麗在李靖麾下效力,也是楊銘安排的,但是很多人不知道這個事。
鄭善果就不知道,聞言更是皺眉:“羅藝就在左備身府,一個太子信任的人反戈,更是防不勝防。”
“都别說了,”楊廣怒意明顯,道:“玄武門全都換成宗室子弟,我看看太子還有什麽理由,不來上朝,蔡王,這事你去辦。”
楊智積内心大喜,站出來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安排妥當,務使太子不再多心。”
“至于東都盛傳之謠言,有一個算一個,殺!”楊廣咬牙道。
刑部侍郎王仁恭和大理寺鄭善果趕忙領命。
那麽這個時候呢,魏征又站出來了,還是江都的事情,要給衛玄和韋雲起平反。
這小子是很聰明的,衛、韋兩人在朝堂是有實力的,給他們倆說話,支持的人很多,但不支持的人,很吊。
比如楊暕,給這兩人平反就等于給楊暕算賬。
“父皇,這個人應該殺了,他已經屢次在朝堂上,做此大謬之言,他不是沖着兒臣,是沖着父皇您啊,”楊暕咬牙切齒道,他已經忍不了魏征了。
三天兩頭跳出來找老子麻煩,沒完沒了的。
兵部衛王楊集道:“臣也以爲,衛、韋無過,兵部複盤已經結束,齊王胡亂指揮,化及輕敵冒進,當爲首罪。”
眼下就站在朝堂的宇文化及渾身一震,完犢子了,我就知道有人要搞我。
“其中,化及終究是服從命令,以至葬送主力,雖有過,但也有其不得已之處,許公駕鶴而去,化及之罪可免,”楊集又道。
李靖贊成道:“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化及之過,情有可原。”
“呵呵.洛陽四萬餘精銳将士,他們的亡魂可不答應,”楊智積冷笑道:
“士及辱賀若弼屍身,至今出門護衛者衆,化及回洛陽之後,聽說鞍前馬後,也是随從不少,可見喪夫喪子喪親之洛陽百姓,還記着你呢。”
宇文化及眼下的心情,跟過山車一樣,一會這個搞他,一會那個保他,讓他時喜時悲,小心髒砰砰直跳。
楊暕反駁道:“是我下的令沒錯,但是當時我也囑咐他們,事可從權,歸根結底,是沒有想到馮盎會反,馮盎是太子的姻親,你們怎麽不找他問一問呢。”
“齊王的意思,太子與馮盎有勾結?”楊恭仁道。
楊暕呵呵道:“觀王真是巧舌如簧,強詞奪理啊,就你聰明?在座的誰聽不出你這句話,是在故意害我啊?”
楊恭仁笑了笑,不說話了,是啊,自己這句話确實不合适,針對的太明顯。
楊廣不希望繼續讨論這個話題,于是一聲退朝,就這麽走了。
楊暕本想着過來安慰一下化及,告訴他别多想,咱們總歸是自己人,結果宇文化及理都沒理他,就快步離開了。
楊暕一愣,忍不住握了握拳頭。
他現在心裏有一種衆叛親離的感覺,就像今日朝會,揪住他不放的人何其之多,歸根結底,都是因爲老三。
因爲老三是太子。
如果我是太子,這幫人便隻會對我阿谀奉承。
他現在,是真的想要殺死楊銘了,因爲隻有楊銘死了,才不會有這麽多人針對他。
人都是趨炎附勢的,沒有了楊銘和楊瑞,這些人就該巴結我了。
那麽怎麽才能殺死老三呢?在王府下手?不切實際,秦王府守衛森嚴,兵力太重,自己勢單力薄幹不過。
想想也是,玄武門确實是一個絕佳的場所,也隻有這個地方,能搞死老三。
因爲楊銘再多的護衛,在進入玄武門之後,隻能留下二十三個親随,二三十人還是好收拾的。
于是楊暕這天參加完朝會,也不去徽猷殿賴在他爹身邊說楊銘壞話了,而是打算着手布置,刺殺自己的親弟弟。
“如今我跟老三,已經是不死不休之局,他要是上去了,你們這些跟我這麽多年的人,一個都别想活,”齊王府,楊暕朝衆幕僚道:
“此番這場謠言,朝堂上沒有人會相信,都知道是有人想要借勢針對我,”楊暕咬牙道:“那麽正好,如今玄武門的守衛全都換了人,所有人都認爲這個地方不會再出問題,我們就來個攻其不備,若能一舉殺掉老三和楊瑞,儲君之位當非我莫屬,屆時諸位便是太子元從,将來的從龍之臣。”
堂下衆人,心跳加速。
刺殺太子,這事可不是鬧着玩的,柳謇之趕忙道:“此事需從長計議,力求一舉功成,若洩,我等死無葬身之地。”
這就是楊暕和楊銘的區别。
楊銘幹什麽事,底下人心裏不清楚,但是楊暕,什麽都說了。
他也是運氣好,手下這幫人被東宮針對多年,對楊銘恨之入骨,所以不會出賣他,但事情不應該是這麽辦。
你想弄死楊銘,要先準備刺殺的人手,最好這些人不知道楊銘長啥樣,畢竟刺殺太子,需要的膽子太大了。
不怕死的人很多,但是不怕爹媽媳婦子女死的人,就不多了,殺太子,百分之百是誅九族。
其他人也是一陣心慌,誰能想到你給我們安排這麽大一個事啊?
賀德仁道:“咱們還是需要小心謀劃一番,力求不失,正如殿下所言,太子攜大勝而返,勢必針對我們,眼下已是魚死網破之局,臣願與殿下共謀大事。”
接着,其他人也紛紛起身附和。
楊暕點頭道:“此番謀劃,隻許成功,不許失敗,事成之日,保爾等子孫永享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