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述在楊暕身邊,來護兒在楊銘身邊,那麽楊銘南下之後,肯定會接手楊暕兵權,直接架空對方,宇文述也會順帶被架空。
此消彼長之下,來護兒覺得,自己隻要輔佐楊銘平叛江南,那麽功勞和威望,肯定能跟宇文述拼一拼了。
他是有優勢的,因爲人們善于健忘,滅高句麗已經過去幾年了,雖然仍是會被很多人提起,但畢竟不像當年那樣全民議論。
而他在涿郡輔佐太子大敗突厥,再加上平叛江南,這是新功,肯定會成爲未來一段時間的熱門話題,被不斷提起,那麽未來幾年,就是他事業的巅峰期,把握好了,是完全可以跟宇文述平起平坐的。
所以來護兒大包大攬,已經開始着手計劃江南平叛事宜,分外用心。
他用心,楊銘也就省心了,說實話,身邊有個這麽靠譜的元帥級名将,楊銘很輕松。
吐萬緒也很開心,因爲楊銘給了他很大的權利,等于是代替魚俱羅,成爲了河北老大,他跟魚俱羅的區别就在于,他是楊堅的人,而魚俱羅是楊廣的人。
皇甫無逸已經南下,回洛陽去了,他的那個東都守備,也沒了,被獨孤纂、窦抗、楊義臣給架空了。
至于魚俱羅,處境更是尴尬,楊銘讓他駐守黎陽倉,一個頂級大将,在守糧倉。
山東叛軍徐圓朗和杜彥冰結盟之後,渡過淮河,進入淮南郡,蕭銑也是從這裏南下的,本來徐圓朗不想跟他發生沖突,想放蕭銑過去。
但是人家蕭銑佯裝南下,結果趁徐圓朗不備,殺了一個回馬槍,在肥水大敗其主力,徐圓朗無奈之下,歸附蕭銑。
而蕭銑以淮南郡爲地盤,開始向周圍擴張,先是拿下弋陽郡和鍾離郡,然後組織起一支船隊,猛攻江夏郡。
過了淮河,蕭銑麾下這幫骁果軍,算是回到南方了,但是老家呢,被杜伏威給占着,蕭銑想要發展,隻能往西邊打,也就是荊州地區,湖北湖南地界。
要打荊州,江夏是必打的,也就是武漢了,玄感以前在這裏做過鄂州刺史。
如今的太守,名叫達奚暠,是蕲春郡公達奚長儒的長子,他現在已經襲了這個爵位。
這個人本來已經不受重用了,畢竟他們家是北周元老派,被打壓的夠嗆,但是家族跟獨孤家的關系非常不錯,獨孤纂幫忙在楊銘那邊說話,楊銘便将此人安排在了江夏。
蕭銑麾下的大将董景珍,率領兩萬人水陸并進,正在強攻江夏縣。
做爲鄰居的江陵郡太守慕容三藏,在沈家的支持下,募兵五千,戰船八艘,已經沿着長江往東,支援達奚暠去了。
荊州這個地方,有三個郡特别重要,江陵、江夏、襄陽,如果丢了這三個地方,其它郡縣基本也就差不多了。
衛玄按照楊銘的策略,招撫叛軍,汪華和劉元進已經被招安了,接受了歙州總管和吳州總管的職位,正在與杜伏威交惡。
衛玄一直沒有動手,而是積極的與其他幾路叛軍聯系,希望他們能成爲下一個汪華和劉元進。
如果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又何必費那事呢?但是蕭銑的出現,讓衛玄壓力山大,因爲這個人在往荊州打,而荊州沒有多少官兵。
“呵呵,呵呵呵.”楊暕在原揚州總管府,冷笑道:“坐視不管,以至于賊軍坐大,汪華和劉元進是在演戲呢,你看不出來?”
揚州總管府,就是楊廣以前的府邸,楊暕小時候就是生活在這裏,隻有他們父子能住。
衛玄淡淡道:“他們兩個在審時度勢,這很正常,畢竟杜賊勢大,他們也不敢全力去攻。”
“這叫見風使舵,”楊暕不客氣道:“叛賊皆爲匪寇出身,不知諾言爲何物?也就是你,會相信他們,噢對了,還有咱們的太子。”
通守趙元恪道:“太子也不是相信叛賊,實在是江南形勢太複雜,招安也是權宜之計。”
“丢人現眼,我朝廷大軍尚在,你們卻選擇招安?陛下已經動了真火,”楊暕冷冷道:“罷了,不跟伱們計較了,從今往後,江都軍事由我全權接手,我讓你們幹什麽,你們就幹什麽。”
衛玄淡淡道:“那我到底該聽齊王的,還是該聽太子的?”
“哪個在你面前,你聽誰的,”楊暕道。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堂内有兩個人,最是不自在,誰呢?投降李靖,被楊銘封爲丹陽、曆陽總管的許玄徹和萬瓒。
他們抵達江都之後,早早收到消息的衛玄,負責接應,一萬多人的生力軍加入,衛玄自然是高興的。
但是眼下,兩人的心裏多少有點心驚膽戰,怕楊暕以他們曾是叛軍的緣故,拿他們的開刀。
因爲就在剛才,楊暕已經嘲諷過他們倆了。
王世充道:“如今蕭銑已經在攻江夏,江夏是頂不住的,我軍應該速速支援,許、萬兩人本就是蕭賊麾下舊将,他們倆去,方能彰顯對朝廷的忠心。”
“就這麽辦,”楊暕說這句話的時候,正眼都沒看兩人一眼。
至于王世充,本來就是齊王府幕僚,自然是聽楊暕的。
許萬兩人頓時色變。
不是他們倆不肯去,而是去不了,從江都去江夏,兩條路,走陸路,要經過蕭銑的地盤,走水陸,衛玄是不會給他們提供船隻的。
不是不想提供,是因爲船隻都在周仲牟和沈綸兩人手裏,這兩人不主戰,自然也不會給他們船。
許萬兩人趕忙求助的看向衛玄,他們倆身份比較特殊,在這裏是沒什麽地位的,這些人不像太子那樣對他們這麽客氣。
衛玄沉聲道:“不妥。”
短短兩個字,寓意深遠,許、萬和蕭銑,是舊時主仆,他們倆如果帶兵走了,蕭銑第一選擇肯定是招降收編,而是不是死磕。
因爲都是骁果軍,死磕不起來的。
這兩人被楊銘封爲丹陽和曆陽總管,明擺着就是對付占了丹陽和曆陽的杜伏威,你拿來對付蕭銑,非常不合理。
王世充笑道:“他們倆如果不合适,那就沈綸和周仲牟去吧。”
其實他們就是沖着沈、周來的,因爲這兩人是太子黨,楊暕想要把他們支走。
沈綸淡淡道:“無太子教令,襄陽水軍不接受任何調派。”
“來人!”楊暕猛地起身:“不遵将令,拖出去,給本王砍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宇文述頓時一愣,趕忙道:“不可,大戰未起,先殺大将,乃兵家大忌。”
衛玄也附和道:“襄陽水軍是太子的安排,爲平叛江南的水軍主力,絕不可調離江都。”
這是事實,江南本來也是有水軍的,誰呢?已經成爲骁果軍的江淮水軍。
蕭銑麾下,都是擅長水戰的,你把沈綸他們的襄陽水軍調走,蕭銑能樂死。
“張口閉口都是太子,”楊暕冷笑道:“兩個小小的軍将,敢不把本王放在眼裏,趙元恪、趙元楷,從今天開始,你們倆接手襄陽水軍。”
江都通守趙元恪,是開皇初年的尚書左仆射淮安郡公趙芬的長子,趙元楷是次子,原爲曆陽太守,杜伏威剛過去,他就跑了。
他們兄弟倆,兩個主人,老大趙元恪是楊廣的人,而老二趙元楷,以前是楊暕齊王府錄事。
這兩人都不是楊銘的人,所以楊暕會重用。
兄弟倆對視一眼後,同時點頭。
尤其是老二趙元楷,他是非常樂意的,因爲楊銘封萬瓒爲曆陽總管,等于把他給廢了,轄地又丢了,已經沒有實權了,楊暕又給了他一個機會。
這個人,就是當初在朝堂上,被兵部侍郎明雅稱之爲不堪大用的那個,當時還被滕王楊綸一陣嘲諷。
無用之人,楊暕選擇用,爲什麽?自己人啊。
宇文述這次沒有再勸了,人家是老狐狸,看得出楊暕第一步是要排除異己,徹底掌控江都兵權,但是呢,襄陽水軍是太子一手建立的,别人想要接管,非常不易,那麽在接管期間,楊暕就不會對外用兵,符合宇文述拖延的想法。
衛玄更是無動于衷,他跟沈、周兩人已經打過很多次交道,襄陽水軍什麽情況,他也了解了。
别人是動不了的,這就是太子的私軍,從上到下鐵闆一塊,隻認太子。
這時候,外面有侍衛進來,奏報道:
“宣城侯(張須陀)與太平公(史懷義)率大軍進入齊郡,洛陽方向,趙國公跟殿下要船,說是太子要南下了。”
楊暕渾身一震,目瞪口呆:“他不是還在清河郡嗎?河北的亂子不管了?”
侍衛道:“這個卑職就不知道了。”
楊暕驚詫的看向宇文述:“這是什麽意思?我在江都,他有什麽不放心的?這麽着急南下。”
宇文述淡淡道:“兩種可能,一,太子确實對您不放心,二,河北平定了,臣比較傾向于第二種。”
“不可能!”楊暕一甩袖子:“高士達、格謙兩賊,擁兵三十萬,哪會這麽快解決。”
你解決不了,不代表人家解決不了,衛玄笑道:“那麽我們還是等太子回來,主持大局吧。”
楊暕雙拳緊握,緩緩坐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