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具裝甲騎。
騎兵是适合沖陣的,高士達十萬大軍兵分十幾路,像一張大網一樣罩向長樂,玄挺想要阻截,是完全不可能的。
十萬人行軍,絕對不會隻走一條路,因爲目的地是一個,爲了大軍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到位,必須化整爲零,從各路逼近。
玄挺怎麽攔?攔的了一路兩路,攔不了三路四路。
高士達的主力中軍,一定在最裏面,玄挺幾乎沒有突破外圍直搗黃龍的機會。
“如此大軍,糧草後勤絕對沉重,如能燒毀,功成一半,”一個不知名的山腳下,玄挺的大軍就駐紮在這裏,他們離開棗強縣兩天了,一直在尋找合适的阻擊點。
眼下身處的地方,就在一處群山腹地,有條大路可直通長樂,這裏絕對會有叛軍經過。
聽到徐世績的陳述,玄挺道:“十多萬人,辎重在哪,我們不知道啊,知道了,也過不去。”
“将軍若給卑職一千輕騎,十日兵馬口糧,足夠火油,卑職願意深入敵軍腹心,冒險一試,”徐世績道。
楊玄挺頗爲佩服道:“你小子膽子确實不小,這差事可是玩命啊,十死無生之局。”
徐世績道:“谷城郡公(吐萬緒)正在晝夜強攻長樂,張須陀和崔世樞正在猛攻長蘆和景城,這個時候,若是讓高士達站穩陣腳,信都之戰會曠日持久,一旦格賊抵達,我将陷入逆境,若能摧毀其糧草,将極大的打擊其士氣,要麽速戰要麽速退,高士達在格賊抵達之前,絕不敢選擇速戰。”
楊玄挺沉吟片刻,點了點頭:“既然你願請戰,我便允你,若能生還,我必上奏朝廷爲你請功。”
接下來,就是爲徐世績調撥兵馬了。
一千騎軍,必須是輕騎,帶甲的話便沒有機動性,極爲容易被圍剿追殺,他們這一支騎兵不是殺敵去的,是放火去的,不找到叛軍糧草所在,絕對不會接戰。
叛軍來了十萬人,隻有将領知道,是不會讓普通士卒知道的,你知道了,就不敢去了,無知者無畏嘛。
玄挺爲徐世績挑選的這一千人,都是矯健之人,河東部曲,輕裝簡從,攜帶十日的口糧和戰馬細料,以及足夠的火油。
兵械方面,隻剩下馬槊和短弩,剩下的全都抛棄,身上連軟甲都沒有,屬于完全的輕騎了。
這就是一支敢死隊。
徐世績在曆史上,也是一步一步混起來的,雖然進入唐朝之後,基本主持的都是大規模兵團作戰,但是他在瓦崗的時候,也是從底下慢慢混上來的。
像他這樣平民出身的年輕将領,不玩命是上不去的,玄縱玄挺這樣的出身都得玩命,他就得玩十倍的命。
夜間,一千輕騎離開駐地,往北而去,他們會在十幾路叛軍,十萬人中間,尋找糧草辎重所在,如果能順利燒毀,功勞大了去了。
畢竟格謙南下,也是需要時間的,你去村裏喊你大伯來家裏吃飯,都得時間,十五萬人從河間郡南下來信都,更需要時間。
高士達還是聰明的,大敗玄縱之後繳獲的精煉兵械,全都留給了謝棱和劉黑闼,他很清楚,這兩個地方扛不住的話,他就是腹背受敵,小命懸于一線。
張須陀那邊拼了命的猛攻,是完全不惜代價的,隻要能破城,哪怕他隻剩下幾千人,都算是決定性的勝利。
而崔世樞那邊,玩的挺絕,三萬崔家子弟軍,不停的攻城,在損失三千多人之後,撤掉營壘,佯裝往西追擊高士達。
其實就是擺出一個姿态,我打不下景城,不打了,我去追高士達去。
劉黑闼能讓他去嗎?肯定不能,他的任務就是阻擊張須陀和崔世樞,所以崔世樞剛一開拔撤走,他便派麾下大将龐坤領一萬大軍吊着尾巴追過去了。
崔世樞得知後面追兵來了之後,加速行軍,在一處山谷外圍殺了一個回馬槍,同時等在這裏的楊元慶部突然殺出,将這股叛軍盡數剿滅。
之後,崔世樞返回景城,繼續主持攻城,而楊元慶則是往西追擊高士達。
劉黑闼一共就兩萬人,這才剛打,一萬人就這麽沒了,所以楊元慶料定對方絕對不敢再出城了,所以他可以由崔世樞拖着對方,自己放心西進。
趙郡方向,窦建德并沒有據城以抗官軍,他在打遊擊。
他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李靖,所以将麾下叛軍分爲六路,各種騷擾襲擊,打一會就跑,歇一會再擾,并不是一味的阻擊。
這樣的法子其實是聰明的,會給對方一種敵人沒膽子接戰,我可以強行通過的錯覺。
可是當你真要全力突破的時候,他就會集結起來,主攻你一點,會讓你疲于應對,打也不是,走也不是。
遊擊戰是最難打的,因爲大家的戰略目标不一樣,李靖是急需從趙郡往東,進入信都,而窦建德是各種騷擾拖延,讓人煩不勝煩。
“前面傳來消息,格謙要南下了,我部不能速進,信都的局面會陷入被動,”張定和道:“如今行軍被擾,難以速進,若結壘迎戰,敵軍又不肯接戰,如何是好。”
說罷,張定和朝身邊的旗官道:“将我原話速報李總管。”
他麾下四千人是先鋒軍,負責開路的。
早期進入趙郡之後,發現縣城都是空的,并無叛軍身影,那個時候李靖就知道不妙了,于是派張定和往東北方向的廮陶縣行軍,以作試探。
這一試,試出來十三次襲擾,張定和都快煩死了。
你偷襲我,我結陣迎敵,你不來,我繼續行軍,你特麽又來了。
他其實已經探查到,敵軍數量絕對不少,其實是完全可以吃掉他這支四千人的大軍,但人家就是不吃。
這基本可以确定,對方不打算決戰,目的隻是拖延。
李靖與陳君賓,是在一起的,其實武安太守陳君賓也沒有多少兵馬,兩千人而已,加上李靖的整編一萬人,也就是一萬二。
對上窦建德,兵力沒優勢,戰鬥力的優勢又因爲人家打遊擊而無法發揮。
收到張定和奏報的李靖笑道:“這麽看來,高士達應該快要抵達長樂了,窦建德這是在給高士達提供吃掉吐萬緒的機會,準确來說,是格謙與高士達合兵之後,吃掉吐萬緒。”
“那麽我們更需要加快行軍了,李總管主力爲精騎,敵方叛軍追不上的,”陳君賓建議道。
李靖當初渡河的時候,将戰馬都給了皇甫無逸,但是黎陽倉滅了瓦崗之後,戰馬也都要回來了,損失的兵員從叛軍當中補了一千五百人。
本來還是叛軍,搖身一變成了東宮衛率,這撥人投降的最值。
反觀窦建德,兩萬人馬能有兩千騎兵都算不錯了,都是流民出身的叛賊,你給他馬,他也不會騎。
李靖搖了搖頭:“窦建德不會讓我們舒舒服服的過去,過去了,他也會在背後頻頻襲擾,他不是遊擊嘛,咱們也分兵,你帶兵專找山路行軍東進,裴行俨率兩千騎兵,從張定和南邊的石橋鄉過,韓孝基從張定和北邊過,你們四路分散開來,負責吸引,我則率兵往北。”
“往北?爲什麽要去北邊?”韓世谔詫異道。
李靖淡淡道:“别問,你跟着我走就是了。”
他是要去截擊格謙。
單憑一個高士達,絕對吃不掉吐萬緒,但是加個格謙就不一樣了,所以李靖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你不是拖延我支援吐萬緒嗎?那我就拖延格謙支援高士達。
李靖往北的話,需要渡過洨水,洨水一帶皆爲一馬平川的平原地帶,你在這個地方以步軍襲擾騎軍,那是找死。
所以李靖往北走,窦建德明知對方想幹什麽,但也攔不住,兩條腿在平原,怎麽去攔四條腿的?
不像張定和那邊盡是彎彎繞繞的小道,騎軍跑不起來,才被窦建德所乘。
那麽既然張定和等人的主要戰略是吸引,次要戰略是東進,那麽裴行俨這支騎軍,就被賦予了一個新的任務。
打遊擊。
欸~~~我不往東邊走了,我各處亂跑,專找你的小股部隊偷襲。
人家這個偷襲,可不是打一下就跑,一旦被裴行俨盯上,是非弄死你不可的,因爲他的任務就是随便走,随便殺。
窦建德徹底慌了,一支朝廷主力直奔洨水,剩下往東的又分散成了好幾路,其中還有一個四處亂跑的攪屎棍。
這局面,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造反之後讀的那點兵法,用不上了。
往北走那個,根本攔不住,清一色的重甲騎兵,又是在平原地帶,那麽隻能是對付往東的了。
于是他又化零爲整,兵分三路,想要以優勢兵力尋求決戰。
三路主将分别是他、孫安祖、養子窦發才。
其中窦建德,親自對付張定和。
曆史上的窦建德,是一名政治家,他如果稱霸河北收服名士猛将,絕對算一号人物,因爲他還算知人善用,有馭下的手腕和其人格魅力,但如果他自己是一名主将的話,那就差點意思了。
而張定和,是名将,當然了,也不是太厲害,大隋名将如雲,也顯不出他來。
所以張定和與窦建德之間,算是一場平級對話。
輸赢五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