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楊銘是絕對不敢大意的。
汲郡的西面,就是河内郡,這個地方後世屬于河南,在大隋,屬于山西,也就是河南焦作市一帶。
它的北面就是長平郡,也就是後世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的晉城。
晉城人清什吃剩飯,肉丸方便面荷包蛋,其中這個方便面,就是産自河内郡焦作市,由此可見這兩個地方的聯系有多深。
晉城人隻認這個牌子,康師傅在晉城賣不過河南豫竹,被吊着打,這個廠也是國内惟一的國營方便面廠。
楊銘自打進駐洛陽之後,便第一時間派人送信山西,從李淵手裏調回一個大人物,令其在長平郡河内郡募兵,随時準備往東進入汲郡。
山西也有叛亂,但規模都不大,算是小打小鬧吧,這個地方一直都是這樣,如果有叛亂,要麽最小,要麽最大,與其特有的地理條件脫不了關系。
河内太守張定和在趕回河内郡之後,就一直在緊鑼密鼓的招募兵馬,随時注意着汲郡的動靜。
爲什麽河内郡在後世不屬于山西呢?因爲這個地方在太行山以南,已經處于平原地帶了從長平郡招募的兩千人,是要走太行八徑的白徑才能進入河内郡。
山西這個地方幹啥都難,募兵也難,張定和一共也就招募了不到五千人。
但是山西兵的戰鬥素養,是非常厲害的,畢竟身邊的鄰居都能打,它不能打,也做不了那三個的鄰居,何況自古以來就一直跟北方遊牧民族對着幹,又是漢胡混雜比較嚴重的地方,其彪悍程度可見一斑。
在得知叛軍攻打衛縣之後,張定和便帶着這五千人,奔赴主戰場。
至此,一張西、南、東三面的包圍網,正在緩緩将瓦崗軍逐步壓縮,留給他們的退路,隻有北上一條路。
張須陀的部隊,一支駐守在渤海郡的清池縣過不去,因爲北邊就是河間郡,格謙叛軍的大本營。
他和來護兒,等于是一南一北,半包圍了格謙。
但是包圍這個詞,用在這裏不太合适,因爲張須陀攏共一萬五千人,來護兒雜七雜八拼湊了四萬三千人,而格謙整整十五萬。
這十五萬可是河北人,一半是逃兵,戰鬥力相當可觀,李德逸那夥人,跟他們不是一個等級的。
“清河郡高雞泊的那幫人北上了,想來是要與格謙合兵,”部将樊虎皺眉道:“實力太過懸殊了,幸好榮公沒動,否則他一潰,咱們除了南撤,沒有第二條路了。”
部将唐萬仁也道:“可是咱們的口糧馬上就快沒有了,當地姓高的地主,咱們也殺了不少,有些是獨孤公那一支的,沖着他老人家的面子,咱們也不能動能動的,差不多都殺光了,無處找糧了。”
程咬金一咬牙:“幹脆咱們殺進河間,是騾子是馬,還得戰場上見真章。”
“哪有那麽容易?”秦叔寶道:“與咱們隔着一條運河的長蘆縣,就囤積有兩萬賊寇,由麾下大将謝棱坐鎮,再往西的景城縣,有劉黑闼坐鎮,都是兩員猛将,咱們打不過去啊。”
這一世的劉黑闼,原本是跟着當年的叛賊郝孝德混的,也就是王薄那一批山東賊寇,郝孝德完蛋之後,他逃回河北隐居,如今又依附在了高開道麾下。
張須陀沉聲道:“再熬一熬,太子已經在洛陽,隻要拿下瓦崗之後,就可以沿着運河北上,屆時與我會合之後,方才與賊寇有一戰之力,如今我們的首要之務,是找糧食。”
熊寶道:“總管已經派人往清河借糧去了,但以崔家的習慣,這個糧食未必能借的來啊。”
“高士達離開清河往北,漕運便暫時安穩了,以前他們送不過來,這種時候,總還是可以的吧?”羅士信道:“這個時候他們不給糧,不怕太子怪罪嗎?”
張須陀道:“慎言,話不能亂說,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各人有各人的算盤,我們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即可。”
這時候,麾下有人來報,六十多條漕船在清池縣以南五十裏的地方登陸,請張須陀立即派人接收糧食。
張須陀頓時大喜。
羅士信撇了撇嘴:“當我剛才什麽都沒說。”
之所以距離這麽遠卸貨,是因爲不敢再繼續北上了,否則就會被與張須陀隔河對峙的謝棱發現。
這批糧食一到,張須陀就可以再挺一段時間,他現在屬實不能打,手裏的牌有限啊。
老崔家這一次這麽仗義,一個原因是高雞泊的反賊北上了,河道沒有人打劫了,再者就是汲郡已經開打了,說明太子就快北上了。
在楊銘和瓦崗之間,沒有人看好瓦崗。
至于來護兒,如今在涿郡也站穩了腳跟,人家不愧是統帥級别的大将,心知自己麾下這些人,隻能打一次。
也就是說,他沒有打第二次的機會,一戰定勝負。
北面的突厥蠢蠢欲動,南邊的格謙屯兵十五萬,他現在可比衛玄難多了,也就是他,能夠不動如山,換成其他人,格謙早把他幹了。
自打征高句麗開始,他就沒有用過精銳,心裏的苦實在不足對外人道哉。
“博陵崔雖然都逃進了山西,但是他們留在博陵郡的人,一直在想辦法給我們暗通消息,”大将費青奴道:“格賊的布防,頗合兵家之道,南北各有兩道防禦屏障,正好将我部與張須陀阻隔開來,清河郡的反賊也北上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鄧暠笑道:“其實我們是有退路的,大不了從遼西走廊退回遼東,以此堅守,賊不得入。”
來護兒笑着擺了擺手:“我若一走,河北北面防線徹底打開,突厥人勢必南下,若與叛軍結盟,身在洛陽的太子,也扛不住啊。”
韋保巒道:“突厥一直有一支大軍,在長城以外虎視眈眈,若我将來南擊格謙,他們引兵來攻,我該如何防備?”
來護兒淡定道:“我們這一支涿郡的孤軍,不動,比動的作用更大,眼下格謙也認爲,我會與張須陀合兵攻打他,其實老夫并沒有這個念頭,我部眼下的主要作用,是阻斷突厥人南下,免得他們幹預我國内亂,那才是大事,至于格謙之賊,還是得交給太子。”
“外重内輕啊,”長子來楷道:“突厥與我是死仇,一旦有機會,必然南下犯我山河,格謙之流雖爲反賊,但總是比突厥禍害起百姓要輕很多,孰輕孰重,各位心裏要有數。”
他說的沒錯。
格謙自己就是河北人,他能殘殺河北人嗎?下不了手的,禍害是肯定禍害,但有個度。
突厥人就不一樣了,這是外族,一旦進入中原就是各種燒殺搶掠,就跟大隋進入突厥一樣,都是能不留活口就不留活口。
眼下來護兒的軍情,靠的是運河這條線,這麽長一條河,總會有辦法将軍情送來。
不過他眼下,也僅僅知道山東叛軍在荥陽,被擊潰了。
但這個消息,無疑是非常鼓舞人心的。
“若老夫所料不差,瓦崗賊衆熬不過三月,屆時太子會入清河郡主持大局,那麽洛陽大軍就可以沿河北上,與張須陀會合,”來護兒沉聲道:
“算算日子,快也得四五月份,太子一到,格賊必亂,屆時我阻其北上之路,那麽他隻能選擇與太子決戰,那個時候,我們才能參與,因爲太子到了,北面的突厥便不敢妄動。”
來楷道:“瓦崗賊寇不是那麽好收拾的,要不然也不會轉戰河南、山東、河北,至今拿他們無可奈何。”
“勝負的關鍵手,就在黎陽倉,”來護兒道:“隻要他們打不下黎陽倉,就斷了糧,屆時自潰。”
沒有糧食,就看不到希望,所以黎陽倉之戰,是大隋近十年,最慘烈的一場攻防戰。
黎陽倉,單是84個倉窖,就占地三百一十畝,藏儲總量爲一千三百萬石,外有城牆護城河,以及堡壘二十一座。
眼下的黎陽倉,庫存還有不到兩百萬石。
這個數字聽起來不多,但是可以供應十萬人吃三個月。
這就是爲什麽翟讓拼了命也要打這裏,十二萬大軍三面合圍,晝夜不停的猛攻黎陽倉,護城河早就被填平了。
這種時候,是沒有人會放火燒糧的,因爲大家全指望這個活命。
城牆上的肉搏戰每時每刻都在上演着,這裏已然成爲人間煉獄。
短短三天,翟讓部陣亡過萬,即使如此,他們這支叛軍依然沒有出現任何頹勢,因爲所有人都清楚,拿不下這裏,就是個死。
楊玄挺的援軍已經渡河了,暫時休整之後,直接繞過黎陽倉,結陣于賊軍左翼,王伯當親領大軍,與楊玄挺正面開幹。
與此同時,許玄徹、萬瓒兩部骁果軍正在猛攻武陽郡首府貴鄉縣。
這裏的叛軍頭子,叫翟摩侯,翟弘的兒子,翟讓的侄子。
瓦崗主力全在汲郡,他是扛不住的。
李靖在拿下觀城之後,直接便奔着汲郡去了,至于許玄徹、萬瓒能不能打下貴鄉,他不在乎,隻要對方拖着翟摩侯就可以了。
他也不怕二人反水,河對岸玄縱還在呢,他們沒有任何反水的膽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