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銘剛走,裴淑英和獨孤鳳兒就偷偷溜出皇宮,攏共帶着三百人,就想去追楊銘,結果被明德門守将崔弘壽給劫下來了。
“二位貴人,您就别爲難卑職了,卑職萬萬不敢放你們出城啊,”崔弘壽是知曉事情輕重的,你們兩個女的能幫什麽忙?這不是去添亂嗎?
“再不讓開,别怪本宮不客氣,”裴淑英一身武士服,坐在馬上道。
盔甲她都準備好了,身後的随從保管着。
本來溜出皇宮,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兩人合計了很久,才找到的機會,結果從東面的城門出,人家不放,南邊的明德門,人家也不敢放。
事關重大,您要是出去郊遊,随便進出,但您這明擺着是去追太子,我不敢放人啊。
随着越來越多的平民開始圍觀,大家才搞清楚,原來是太子側妃要追随丈夫從軍,漸漸的,便有人開始稱贊起來。
這就是爲什麽,裴矩明知道閨女要幹什麽,但還是在暗中幫忙,讓閨女溜出了皇宮。
他就是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太子側妃,是多麽賢良的妻子。
山西地區,裴淑英的名聲非常好,因爲救濟過災民,得以被傳頌至今,要不是當地官府攔着,都有人打算給裴淑英立廟了。
但是在京師,楊茵绛是穩壓裴淑英一頭的。
裴矩不知道自己是長壽的命,他覺得自己年紀大了,楊約也不小了,說不定也就是前後腳的事情。
但是兒子不給力,人家玄感好歹還占着八座呢。
他如果不在了,老裴家新一任的家主,多半是裴蘊,裴蘊是有本事的,但是沒膽子。
所以裴矩打算在自己活着的時候,與弘農楊好好的争一争。
皇帝看楊家不爽,他是知道的,機會難得啊。
崔弘壽,是肯定不敢放人的,上百名侍衛守在門口,就是不讓裴淑英出城,而裴淑英呢,不像楊茵绛脾氣那麽爆,她不會動手打人。
獨孤鳳兒想硬闖城門,都被她攔住了。
硬闖,事情就大發了。
時間拖久了,便有越來越多的大人物趕來勸說,韋雲起下馬後,朝着二人行禮道:
“兩位貴人,體諒一下我們做下屬的,你這部曲都是全甲,這按律,非出征大軍及京師戍衛,京城内不準披甲的。”
韋雲起自己都是一身官服,不披甲。
裴淑英開始後悔自己剛才沒有硬闖了。
後悔也沒用啊,性格就是這樣,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是不會硬闖。
歎息一聲後,裴淑英策馬轉身,朝着獨孤鳳兒道:“回去吧。”
“伱呀你,剛才聽我的,咱們已經出城了,”獨孤鳳兒牢騷道,如今城門這裏聚集了數百名武侯衛,想硬闖也闖不過去了。
宮裏的楊廣在得知這件事之後,自然不會生氣,反而會覺得這樣的妻子,夫複何求呢?
“東突厥已經遣使者上路,欲繼續向朕俯首稱臣,世矩怎麽看?”楊廣在兩儀殿内道。
裴矩皺了皺眉:“此番北征,決戰在都斤山,突厥金狼軍主力損失大半,國力衰退,短時間内,于我邊境無害,但是任由他們休養生息,也非我所願,最怕的,還是内憂必引外患啊。”
宇文述贊成道:“他們雖然損失巨大,但是我們國境内如此多的叛亂,若是讓颉利曉得,恐怕會不安好心,如今颉利剛剛接任可汗之位,恐怕正在掃除異己,今年不會有事,但是明年,可就說不準了。”
楊廣點頭道:“太子當初不是答應給始畢的兒子一個和親公主嗎,那個那個,叫什麽來着?”
“回陛下,阿史那什缽苾,”裴矩道。
“嗯,”楊廣道:“這小子明年多大了?”
“到了明年,才十三歲,想要和親還得等很久,”裴矩道:“而且始畢死于我大隋境内,此子未必肯和親了。”
楊廣笑道:“會的,沒有什麽比權利更誘惑,如果朕給他一個和親公主,此子必遭颉利所忌,有離間之效。”
始畢、處羅、颉利,都是啓民的兒子,始畢是長子,他接手的就是他爹啓民的基本盤,非常穩固,家底也厚,所以才有膽子聯合西突厥侵犯大隋。
但是他一死,處羅接手的,就是一個零零散散的班底了,手中的權利沒有那麽集中,等到颉利再上來,内部的問題肯定更爲嚴重,因爲颉利還年輕,才三十出頭,他的部落一直在最東邊,遠離都斤山權利核心。
要不是因爲始畢的長子阿史那什缽苾太小,這個位置本不該是颉利的。
按照突厥的傳統,等到阿史那什缽苾成年,是有繼承權的,那個時候人家肯定會争,但颉利也肯定不會給。
“陛下的意思是,分化東突厥?以使其短時間内,無暇幹預我國内之事?”宇文述道。
楊廣點了點頭,看向裴矩道:“世矩精于此道,你想個辦法,畢竟那個阿史那什麽的,還沒有成年。”
裴矩歎息道:“其實最好的辦法,是冊封義成公主的兒子奧射設,但是其實力太弱,咱們扶持的話,離間的太過明顯了,所以可以試一試颉利之弟,阿史那叱吉設。”
“阿史那什缽苾、阿史那奧射設,其實這兩個才是上選啊,可惜,一個年紀小,一個實力弱,”于仲文皺眉道:
“老四叱吉設聽聞是一個膽小之人,在突厥威望不夠,眼下嘛,還就屬颉利的勢力最大,他掃除異己,應該隻是時間問題了,屆時于我的威脅将會非常大,我們确實需要及早準備,畢竟咳咳”
宇文述愣道:“畢竟什麽?”
“沒什麽,”于仲文擺了擺手,其實他想說,畢竟咱們有那麽多精煉兵械扔在那了。
他不敢說,是因爲楊廣不愛聽。
不過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他在指什麽。
大隋律,丢棄甲胄兵器者,斬!
但是沒辦法,大家當時爲了跑路,都這麽幹了,你怎麽殺?你敢殺就是兵變。
蘇威道:“老四叱吉設膽小,咱們如果冊封他爲大汗,此人未必有膽子跟颉利翻臉,我們要考慮的是,現在突厥内部,誰最想坐那個位置。”
“當屬啓民同母弟,阿史那蘇尼失,”裴矩道:
“這個人當初跟處羅就争過,眼下雖因形勢而尊奉颉利,但是其肯定還是不甘心的,我們可以私下派人與其聯絡,告知對方,我大隋希望他來做大可汗。”
虞世基沉吟片刻,道:“我總是覺得,這個時候,似乎不應插手東突厥的事情,以免激怒對方,領兵南下,如今河北山東皆有大亂,恐爲其所乘,就連山西,也不算穩定啊。”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咱們什麽都不做,他還是南下了呢?”裴矩道:“屆時内憂加外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楊廣拍闆道:“還是按照世矩的想法來,那個沒成年的小子,我們要拉攏,啓民那個弟弟,我們也要聯系,總之不能讓颉利早日統領草原十八部,否則必爲大患。”
早知如此,您當初就不該跑,裴矩一臉無奈,當時的皇帝要是往北跑,找宇文述會合,就不會是眼下這番尴尬境地了。
一個人跑,拖着幾十萬大軍跟着你跑,以至功敗垂成。
“許國公在東突厥不是有細作嗎?此人位居何位啊?”楊約問道。
宇文述一愣,草拟嗎的,我還沒有來得及跟陛下說,你他麽先捅出來了。
果然,楊廣頓時皺眉,一臉詫異的看向宇文述,後者趕忙道:
“回陛下,此人爲我故友之子,臣待之如義子,出身天水趙氏,如今在颉利手下,極得信任。”
人家實話實說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你特麽手裏還有這号人物啊?
楊廣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因爲他就是被颉利給偷襲的。
“既有此人,當初颉利襲營,爲何不報?”楊約打蛇随棍上,說道。
宇文述歎息一聲:“應該是來不及吧,畢竟是漢人,颉利是不會完全信任他的。”
“啪”的一聲,楊廣将手中的毛筆狠狠摔在桌案上:
“你用的這都是什麽人?如此大事,當盡全力通傳,連這點消息都送不出來,有不如無,此人端的無用至極。”
他賴起人家趙德言了。
我他麽就是一個諜子,我得在保全自己的情況下,才能幫你吧?
“陛下營壘所在,知道的人不多,颉利怎麽會知道的呢?兵部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嗎?”楊約這話是在問段文振,實際上是拖宇文述下水呢。
段文振點頭道:“這是最大的疑點,但無從下手調查啊。”
宇文述苦笑着看向楊約,道:“我說楊公,咱們幾十年的交情,你可别害我啊,我是用人不當,但絕不是我洩露軍機的。”
“這說的什麽話?”楊約道:“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啊,許公的忠心,朝堂諸公哪個不知道?”
“好了好了,”楊廣擡手打斷兩人對話:“許公朕還是了解的,以後用人穩妥一些,這個趙德言,今後還有用處,這條線不能斷。”
“陛下放心,等他穩定下來,會派人聯系臣的,”宇文述說完,無奈瞥了一眼楊約。
楊約雙手一攤,示意自己真沒有那個意思。
沒有嗎?在座的哪個看不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