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在江都賜給了世民一座豪宅,做爲驸馬府。
當李世民聽說朝廷在明年即将對嶺南用兵後,主動請纓想要随軍出征,楊廣非常高興,而李淵也沒有反對。
這是次子,是可以冒險的。
長子要襲爵,是家族傳承的根本,不立危牆,但是次子,必須靠自己去打拼,不然想要混個爵位,可不容易,即使他是驸馬。
李靖就是這樣,他大哥李端不需要努力,就有爵位,但是他不行。
李世民打小志向高遠,熟讀兵書,又一直跟着楊瑞在薛道衡那裏讀書,自身眼界已經遠超同齡人,他想随軍,不是爲了功勞,純粹是興趣所在。
古今用兵無出其右者的李世民,要上戰場了。
尚公主之前的李世民,是唐國公嫡次子,進了軍隊最多也就是個軍将,但是尚公主之後,是皇帝女婿,所以楊廣直接敕封爲行軍總管司馬,算是三把手。
麥鐵杖爲行軍總管,辛世雄爲副總管,不設長史,下面就是總管司馬。
李世民沒有精煉铠甲,老父親李淵趕緊從家裏的府庫中取出一套,讓人按照世民的體型來修改甲胄。
母親窦氏其實是不願意兒子冒險的,但是她終究是見慣了大風浪的人,心知她們這樣的家庭,不爲國效力,是說不過去的。
曆史上,窦氏死的很早,大概也就是大業九年,也就是明年。
沒了她,三個兒子鬥的不可開交,其實想一想,如果窦氏能多活幾年,也許兄弟相殘,就有可能避免。
這是親媽,建成、世民、元吉從小跟窦氏相處的時間最多,相比于常年在外的李淵,他們與母親更親近。
窦氏如果能有李淵那樣的歲數,大唐的曆史也許就要改寫了,是的,李世民再牛逼,他也不會不聽媽媽的話。
沒了媽的李世民,李淵管不了。
其實玄武門之變,從根本上說,就是李淵一手造成的,李世民滅了王世充和窦建德之後,你瞧瞧李淵給封的什麽官。
天策上将,位在三公之上,陝東道大行台、尚書令,有開爐鑄錢,置辦官署的權力。
古往今來,就沒有比這個更大的官職了。
陝東道有多大?山東、河南、河北,三個省的一把手。
有了這個權力的李世民,别說幹建成了,他可以直接幹李淵,所以玄武門之變,等于是連帶李淵一塊收拾了,李淵是爹,不能殺,所以才架空爲太上皇。
直到後世,很多人都以爲,唐朝的開國皇帝是李世民,你不信啊?在大街上找一些人問問,回答是李世民的肯定比李淵的多。
因爲打天下的,确實是天策府那幫人,這也是爲什麽,李世民沒有殺功臣。
因爲在他這裏,不存在功高震主,沒有人,比他的功勞大。
“末将李世民,拜見總管,”豫章郡的臨時牙帳,李世民見到了麥鐵杖和辛世雄。
大軍将會于這裏集結,明年四月一到,大舉南下。
“世民快坐,”麥鐵杖微笑着請對方坐下,笑道:
“世民年紀雖幼,然本将并無小觑之意,我那拜把子兄弟定方曾經說過,太子對世民觊觎厚望,隻是沒曾想,嶄露頭角之日,會來的這麽早。”
辛世雄也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們這幫老家夥也快幹不動了,遲早都得給你們騰位置,世民一路上辛苦了吧?”
李世民這一次,是來報道的,大概熟悉軍中事務之後,還得回江都娶媳婦,娶了媳婦,才會返回軍中。
從江都郡到豫章郡,隔着曆陽郡,廬江郡、同安郡、蔪春郡、九江郡,路途不算近,李世民也是心急,想要早點過來瞧瞧情況,畢竟這是他人生當中的第一次。
“不辛苦,”李世民的眼神在大帳中央的沙盤上瞥了幾眼。
麥鐵杖看在眼中,笑道:“既爲大軍司馬,世民不妨講一講心中見解。”
李世民笑道:“不知眼下大軍征調情況如何?”
辛世雄解釋道:“到了一半,剩下一半明年二月份之前,會陸續趕到。”
“那麽嶺南情況又如何了呢?”世民問道。
辛世雄道:“始安郡意料之中,已經丢了,丘和與裴宣機,正在北返,像他們這樣的,不算丢城失地,畢竟嶺南不服朝廷管教久矣,他們在當地無法招募兵員。”
世民笑了笑:“其實嚴格來說,他們也算丢城失地,不過情形特殊,可以從寬。”
麥鐵杖和辛世雄忍不住對視一眼,這小子年紀不大,還挺嚴肅啊。
沒錯,丘和與裴宣機的情況,就是實打實的丢城失地,大隋律可沒有記載,哪種情形下不算,而是隻要棄守,就算丢城,不管什麽原因。
但是丘和他們,也确實是沒辦法,手底下沒人,又是在人生地不熟的蠻夷之地,本來是施行朝廷政策來的,誰知道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真要擺開陣勢打,人家丘和也不會怵你啊。
“其它各郡,應該已經求援了吧?”世民又道。
麥鐵杖點了點頭:“桂地各郡守的求援信,我已經派人送往江都,不過眼下看來,他們在明年四月之前,隻能自保了,朝廷不發兵,我們也沒辦法。”
李世民笑道:“馮盎的廣州地區,有沒有造反的情況?”
“暫時沒有,”辛世雄道。
李世民直接道:“那我們直接打馮盎,此人袖手旁觀,想要坐收漁利,不得不防,我大軍若是直驅桂州,一旦廣州有變,可直接斷我後路,此乃行軍大忌。”
麥鐵杖和辛世雄同時一震,面面相觑。
“可是陛下的旨意,是讓我們平叛,廣州并無叛亂,我沒有借口派兵啊,”辛世雄皺眉道。
李世民點了點頭:“我們隻需跟馮盎打個招呼,就說大軍會借道從廣州過,讓他予以通融,如果此人不允,形同叛逆,可直接用兵,如果他讓我們過,進入廣州之後,就說馮盎與叛軍勾結,以此爲借口将他拿下。”
麥鐵杖瞠目結舌:“咱們不能這麽幹吧?馮盎并無過錯,欲加之罪,實在是說不過去啊,人家的閨女,可是太子良媛,若是如此行事,我們将來跟太子怎麽交代?”
“你們覺得,太子會在乎一個女人嗎?”李世民笑道:
“嶺南這個地方,要麽不打,既然打,就得往死了打,馮盎跟甯長真是一回事,朝廷的政策也不是隻在桂州施行不了,廣州不也一樣如此嗎?陛下此番用兵,就是要徹底剿滅嶺南反朝廷的勢力,馮盎就是其中一個。”
“不行不行,世民太異想天開了,事情不是這麽辦的,”麥鐵杖連連擺手道:“我們的任務,是剿滅桂州叛亂,對廣州用兵,不在計劃之内,如果亂來,陛下是會問罪的。”
李世民道:“我位卑言輕,這個計劃,需要二位總管向陛下陳述,桂州叛軍已有準備,始安郡一丢,賊兵在越城嶺、都龐嶺必然布防,我們不好打,唯有毫無準備的廣州,最容易拿下。”
“不可不可,”辛世雄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一樣,擺手笑道:“馮盎名義上是嶺南之主,又是左武衛大将軍,人家什麽都沒有做,我們卻加以陷害,不是君子所爲。”
李世民笑了笑,不再說什麽了,他心裏也清楚,這個計劃兩人多半不會接受。
麥鐵杖笑道:“世民初入軍伍,對行軍作戰還不了解,你久在太子身邊,其實應該懂得,外出征戰,并非隻靠陰謀陽謀,還有很多方面是要顧及到的。”
李世民搖了搖頭:“如果是太子,我今天這番話就不會說出來了。”
“這就對了嘛,太子是不會讓你這麽做的,”辛世雄笑道。
錯了,如果是太子,根本不需要我提醒,就會這麽決策,二位總管隻看一地之失,并未總攬全局,行軍總管和行軍元帥,終究是有區别的,李世民微笑默然。
等到李世民離開大帳,前往各部清查兵員布置後,麥鐵杖搖頭苦笑道:
“現在的年輕人啊,膽子是真大,馮盎都敢動,他敢這麽想,我可不敢這麽做。”
辛世雄點了點頭:“不過世民的見解,确有些遠見卓識,馮盎這個人,不得不防啊,丘和來信,懷疑桂地叛軍是甯家在背後支持,裝備齊全,糧草供應不缺,行軍迅速作戰分明,這就是嶺南正規軍,馮盎去桂州路不好走,但是想要繞到咱們背後,可是大路寬廣,真要出現世民所擔憂的這種情形,咱們就算有兵甲之利,被圍于群山之中,也是施展不開。”
麥鐵杖歎息一聲:“本來我以爲這次攻桂州是易如反掌,經世民這麽一提醒,形勢頗有些錯綜複雜,變數就是馮盎,這個人要是也反了,咱們就是腹背受敵,但是人家不反,咱們又不能用兵,兩難啊。”
次子麥仲才道:“那不如就按照世民的法子,先對付馮盎,免得他在咱們屁股後頭放一把火。”
“哪有那麽容易?”麥鐵杖道:
“陛下對馮盎,還是放心的,隻看陛下讓馮盎回去,卻沒有讓甯長真回去,就可見一斑,這個人是嶺南公推的首領,你對付他,就是與整個嶺南爲敵,咱們隻有三萬人,打桂西可以,打整個嶺南,是遠遠不夠的。”
“主力在北,無兵可用啊,”辛世雄道:“走一步看一步吧,馮盎是肯定得防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