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述返京之後,刻意屈尊交好李渾,就是想培植自己的勢力,或者說是尋求自保,培養黨羽。
但是很顯然,李渾這個人,靠不住。
他們本來就有仇,經過這件事之後,宇文述對李渾已經是徹底失望,尤其是對方威脅他,三個月之内如果不能讓李渾免罪,對方就會告發他。
到了這種時候,宇文述已經起了殺心了。
曆史上,宇文述弄死李渾的方式,是比較湊巧的,一個叫安伽陀的西域方士在楊廣面前進言:當有李氏應爲天子,應盡誅海内凡姓李者。
宇文述知道之後,直接給楊廣來了一句:安伽陀之言,信有徵矣,臣與李金才夙親,聞其情趣大異,常日數共李敏、善衡等,日夜屏語,或終夕不寐李渾,大臣也,家代隆盛身捉禁兵,不宜如此願陛下察之。
這句話裏面,提到了三個姓李的,李渾,李敏,李善衡。
李敏就是楊麗華的女婿,宇文娥英的丈夫,李善衡是李渾的族侄,這三個是一家人。
李敏的祖父叫李遠,李遠的親大哥是李穆,李穆是李渾的爹。
所以說,李渾是李敏的堂叔。
既然方士都說了,姓李的會成爲天子,那麽大隋姓李的就隻有三家,隴西李、趙郡李、遼東李,其中遼東李這一支也是從趙郡李分出來的。
隴西李有楊廣的表哥李淵,趙郡李是李子雄李德林他們,遼東李,河陽郡公李長雅,是楊廣的妹夫。
那麽三家,當下誰最有威脅呢?當然是隴西李氏,而李渾他們三個都是隴西李出身,而且按照宇文述的說法,這三個還經常在一起密謀,指不定是在謀畫着什麽。
曆史記載,楊廣将李渾和李敏族内三十二人誅殺,自餘無少長,皆徙嶺外。
自餘無少長,意思就是族内已經沒有年少和年長的男人了。
最倒黴的還是宇文娥英,做爲楊廣的親侄女,也被楊廣給賜死了。
這也就是曆史上楊麗華死的早,不然楊廣不敢下這個手。
但是這一世,宇文述肯定不會這麽搞,因爲那個叫安伽陀的方士沒有機會跟楊廣說出那句谶語。
就算說了,宇文述也沒膽子牽連人家李敏,因爲楊麗華還活着呢。
所以宇文述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直接悄咪咪的觐見楊廣。
“可屬實?”楊廣表情狠戾道。
宇文述點了點頭:“錯不了的,申國公的長孫李筠,就是被李金才指使李善衡殺的,他想承繼申國公的爵位所以才下的手,這個人太狠了,那可是他的親侄子啊。”
你也夠狠啊,檢舉自己的親妹夫?楊廣沉聲道:“他親口告訴你的?”
“是臣在與其飲酒時,李善衡不慎失言,”宇文述道:
“當年先皇令趙綽調查此案,那時就懷疑是李善衡動的手,卻被李渾誣陷爲其從父弟李瞿昙,就此結案,如今看來,李瞿昙何其冤哉。”
楊廣現在已經看李渾很不順眼了,禦史台你都敢伸手,你的膽子是真大的啊,這樣的人,楊廣是切齒痛恨的。
“這麽說,隻要審一審這個李善衡,便可真相大白?”楊廣皺眉道。
宇文述點頭道:“這件事還得衛玄去審,方見公正。”
楊廣雙目一眯,直接令内侍高野傳喚衛玄。
今晚衛玄不當值,接到旨意後連忙進宮。
楊廣也是夠意思,爲了給宇文述脫嫌,讓對方躲在了屏風後面,這才交代衛玄道:
“李筠被刺一案,朕這裏收到一些消息,你下去好好查一查,就從那個李善衡着手,務要查清真相。”
衛玄點頭道:“臣即刻便查。”
新官上任三把火,何況還是皇帝的親口旨意,衛玄肯定是不敢耽擱的,當晚直接就派人把李善衡給抓到了刑部。
衛玄心裏,以爲是楊約叔侄倆在背後使得壞,因爲他們倆在朝會上跟李渾打嘴仗的時候,提起過這件事,說什麽京師都是這麽傳聞的。
當時皇帝還讓禦史台的人下去好好查一查,但是裴蘊沒有查出什麽結果來。
因爲裴蘊沒找對人,你找李善衡,就對了。
衛玄可是個狠人,人家現在還兼着衛尉寺卿,開皇年間,是右領左右府大将軍。
李善衡見到衛玄之後,差點吓尿,因爲他不是笨蛋,一部尚書親自審他,可見是捅破天的大事。
而他這輩子就幹過那一件事,剩下的時間,都是守法好公民。
“李渾就在隔壁,你知道爲什麽抓你來了吧?”衛玄坐在椅子上,身後站着刑部最心狠手辣的一撥行刑官。
也就是衛玄這樣的身份,敢胡謅這樣的話,刑部普通官員,可不敢這麽審。
李善衡聽到這句話之後,整個人已經完全懵逼了,渾身顫抖道:
“臣不知道衛公在說什麽?臣并沒有犯律之舉啊。”
衛玄呵呵道:“沒有犯律,老夫今天就不會在這裏,李金才是受了刑才交代的,你也想走一遭?”
李善衡望了一眼滿屋子的刑具,心理防線已經快被擊潰了。
好你個李渾,你竟然把我賣了?
早在他刺殺李筠之後,李善衡對死亡是有心理準備的,雖然這麽多年都平安無事的過去了,但是他清楚,事情隻要捅出來,他就是個死,而且家人也得受牽連。
“邺國公犯了什麽律,臣不知道,臣隻知自己問心無愧,”李善衡道:“事情都沒說,衛公就要對臣下用刑,不符合大隋律審問犯人之流程,臣有勳位在身,不能直接用刑。”
衛玄嘴角一咧,朝着身後擡了擡手指:“用刑!”
立即便有兩個刑官走出,一人架着李善衡一條胳膊,将其架在了刑架上。
“衛公,衛公,我阿爺跟您喝過酒,您忘了嗎?我也算您的晚輩了,您不能這麽對我啊。”
啪的一聲,一鞭子已經抽下去了,李善衡頓時發出一陣殺豬般的慘叫。
這裏抽鞭子,跟屈突通和宇文化及挨鞭子,可不一樣,他們倆那叫懲戒,李善衡這個叫用刑。
刑部的二十鞭子,屈突通他也抗不住。
三五鞭子下去,李善衡已經開口求饒了:“我說我說,您問什麽,我說什麽。”
翌日,李渾興高采烈的登上馬車,準備進宮參加朝會。
宇文述這個狗賊挺給力啊,這才幾天過去,就已經給我安排好了?
眼下的時辰,朝會早就開始了,李渾還以爲是宇文述在朝會上幫着他說話,所以皇帝才召見他,想聽他的解釋。
至于怎麽解釋,他也想好了,梁毗以前罵過我,我懷恨在心,正好聽說梁師都私吞斬獲的事情,便想着報複一下,一時昏了頭,才找禦史台的徐慶幫忙。
給皇帝的解釋,一定要讓人家覺得可信,不能一味的喊冤,要讓皇帝覺得,噢.應該就是這麽回事。
說白了,你得讓皇帝覺得你沒有騙他,犯罪無所謂,你不能犯錯,騙皇帝,就是犯錯。
朝會上,楊約和玄感是非常懵逼的,因爲衛玄剛才的陳報過後,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們叔侄倆看過來了。
就連裴蘊也是如此。
我特麽真冤啊,這事不是我幹的。
“衛公是從哪收到的線報,才連夜抓捕李善衡?”玄感問道。
衛玄笑道:“這個嘛,就方便跟你說了。”
楊約倒是很直接:“李金才是自作孽不可活,但這事跟我可沒關系,我是在前段時間提過那麽一嘴,但我可不知道人是李善衡殺的。”
宇文述道:“楊公放心,如此人神共憤之事,是善惡有報,天理昭昭,跟您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這麽一解釋,楊約反而覺得對方是話裏話話,在諷刺自己,畢竟宇文述和李渾是穿一條褲子的。
李渾的罪大嗎?非常大,因爲李筠是太師李穆的長子長孫,正統繼承人,李渾殺自己親侄,是給人家李穆絕後呢。
這種事情,放在哪個時期,都是不能被容忍的。
不忠和不孝,是判刑最重的。
李渾剛進大殿,就被禦衛兩棍子給打趴在地上。
楊廣起身,指着李渾怒斥道:“不忠不孝,骨血相殺,今國家殺之,無可救也,來人,杖殺于庭外。”
李渾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口中大喊冤枉,就這麽被禦衛給架了出去,暴殺于大興殿外。
楊廣也算夠意思,李渾家裏除了正妻宇文氏生的兩兒一女外,其它的全被流放嶺南。
李渾長子李師閏十三歲的兒子,被楊廣過繼到了死鬼李筠名下,承繼申國公爵位,由宇文述照看其族産。
這位新的申國公,得管宇文述叫舅姥爺。
至于兇手李善衡,千刀萬剮。
自此,開皇年間一件大冤案,因爲宇文述的背刺而告破,而楊廣也會替死鬼李瞿昙平反。
這是楊廣繼位之後,第一次給人平反。
所以老虞家在第二天,搬着幾箱子卷宗跪在了朱雀門外,請求皇帝給晉國公虞慶則平冤昭雪。
楊廣也愣住了,你們可真會把握機會啊。
這下子輪到趙什柱,寝食難安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