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渾指使禦史台的人彈劾梁師都,這可不是小事,人家梁毗證據都抓到手了,那個叫徐慶的監察禦史進了刑部大獄沒兩天,就死在了裏面。
這可不是李渾幹的,這是吓死的。
禦史台這個部門,都是楊廣一手安排的,别的部門可以拉幫結派,這裏不行,所以皇帝最忌諱的,就是職掌糾察彈劾的部門,也能被其他人指使得動。
這個部門可是相當于jijianwei。
人證死了不要緊,口供還在,楊廣直接将李渾就地免職,令其滾回家去。
一個右骁衛大将軍,一個刑部侍郎,這就空出來了。
當天晚上,李渾就跑去宇文述家裏鬧去了,
“你看着辦吧,我是替你頂的罪,給你三個月時間,我要是回不去朝堂,我就去觐見陛下,把什麽都說出來,”李渾大馬金刀的坐在宇文述家裏,氣急敗壞道。
宇文述也很火大,冷笑道:“瞧瞧伱辦的什麽事?這麽一件小事,你能讓人家兩天時間就查的清清楚楚,李金才啊李金才,我是真服了你了。”
李渾怒道:“怎麽?你還敢埋怨我?我特麽是爲了你,才落到今天這步田地,宇文述,你這是以德報怨啊?”
這哥倆,是妹夫和大舅哥的關系,不算外人,算是很近的親屬,但是宇文述死活不待見對方,總覺得李渾過于陰險貪财,靠不住。
就拿這一次來說,宇文述不想牽連到自己,才吩咐李渾去找個人把梁師都給辦了,結果呢?找的什麽人?那個叫徐慶的窩囊廢還沒給他用刑,就什麽都招了。
你也是國公了,自己親侄子都殺了,也沒露出馬腳,怎麽這點小事,就讓人給抓住痛腳了呢?
無能之輩啊。
宇文述面對犬吠一樣的李渾,還能說什麽?
“好了好了,三個月不現實,時間太緊,年底之前我會想辦法讓你回去,你安心回家等着吧。”
“沒的談,三個月就是三個月,”李渾直接起身道:“三個月辦不成,我就去見陛下。”
說罷,李渾氣沖沖的摔門而去。
“這個狗雜種,我找人廢了他,”老二宇文智及惡狠狠道。
宇文述面無表情的歎息一聲:“再這麽下去,你爹我可真就要成了孤臣了,李渾這個人是靠不住的,爲今之計,我應早早扶持一幫老部下,不然一個梁毗死了,後面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對付我呢。”
“李金才的事情怎麽解決?”老三宇文士及道。
宇文述雙目一眯:“這個人是個白眼狼也是個無底洞,用他就得給錢,喂不飽的,待我想想吧。”
第二天的朝會,楊廣終于問起了刑部侍郎這個缺,該由誰補上。
既然都提到刑部了,那麽李渾空出來的右骁衛大将軍,自然更惹人眼紅。
所以原本議論的重點,從刑部侍郎偏移到了右骁衛大将軍,争的最狠的是兩個人,一個叫郭榮,一個叫裴仁基。
史萬歲卸任左屯衛的時候,郭榮就想頂上,但是楊銘沒用他,而是給了楊浩,眼下好不容易又出來一個機會,郭榮怎麽可能輕易放棄,直接跪在朝堂上傾訴自己對皇帝的忠心。
是的,想要爬的高,能力在其次,忠心才是第一位的。
楊廣當時很感動啊,要知道郭榮年輕時候是跟着宇文護混的,起步就很高,進入大隋之後,因爲他和楊堅是哥們,所以也一直受重用。
論資格和威望,是完全可以勝任了,就看皇帝會不會點頭。
裴仁基也是,人家的資格也夠了,他在監門府一直是個将軍,并不是他不行,那是因爲監門府比較特殊,這兩個軍府的大将軍,隻能是皇帝的親戚,其他人都不行。
太原郭氏也是大門閥了,但是在朝堂上,與河東裴氏,這就不是一個量級的。
所以裴仁基當下的呼聲很高,你會表忠心,難道我不會嗎?我特麽是高祖皇帝的近衛出身,對大隋的忠誠,不是你一個伺候過宇文家的人,能比的。
兩派勢力,就這麽在朝會上争執起來。
人家郭榮也有支持者,他親弟弟郭弘道,是内史省通事舍人,堂弟郭履球是太仆寺丞,長子郭福善禮部都事,次子郭敬善,楊廣的千牛備身。
其中親弟弟郭弘道,是李淵的鐵哥們,曆史上入唐之後,任衛尉寺卿,封郜國公人家是以什麽身份封的國公呢?叫龍潛之舊。
意思是李淵這條龍,還在水裏趴窩的時候,我就跟他是哥們了。
另外,堂弟郭履球,本身名氣不大,曆史上也就留下了一個名字,但是他有一個玄孫,是華夏曆史上談到郭姓,就繞不開的頂級大人物。
沒錯,就是大名鼎鼎的汾陽王,郭子儀。
郭、裴之争的優劣在于,郭榮這邊的幫手,放在開皇年間,沒有資格參加朝會,而裴仁基這邊的幫手,裴矩和裴蘊就夠用了。
但是宇文述站出來了,他全力支持郭榮,導緻天平傾斜。
他爲什麽要支持郭榮,原因很簡單,不想裴家再坐大了,還能賣個人情給郭榮,畢竟郭榮屬于無黨派人士。
眼下的朝堂,宇文述的面子是非常大的,因爲人家滅了高句麗,楊廣肯定要優先照顧宇文述的意見,他對宇文述本身也是真愛。
結果呢,郭榮如願以償,活了大半輩子,終于混到大将軍了。
但是楊廣這個人呢,很會玩權衡之術,裴家都鬧到這個份上了,你不給人家一個坡,他們已經下不來了,于是楊廣将蘇威兼的右武衛,給了裴仁基。
郭榮當時就傻眼了,争了半天,白争了,早知道有兩個位置,我至于跟裴家鬧的這麽兇嗎?
蘇威本身肯定是不在乎的,出征高句麗的時候,他兼了右武衛和右禦衛,早就想撂挑子了,他對軍府是沒有興趣的,因爲他的尚書左仆射,可以管軍府,那我還兼這個幹什麽呢?
這麽一來,算是皆大歡喜了,但是裴仁基也很清楚,他這個右武衛,就是一個名頭,但是有個名頭,總好過沒有。
爲什麽呢?右武衛的兩個将軍,是李靖和周法尚,你猜猜這裏誰說了算?
“梁卿的谥号,也定下了,一個靖字,朕以爲合适,”楊廣面露哀色道:“出殡之日,三品以下官員,皆往吊唁。”
這就是梁毗的牛比之處了,一個侯爵,混了一個這麽好的谥号,這個人要不是太直太剛,本來是可以爬的更高的。
而大隋律,王公以下取谥号,是太常寺博士幹的事情,梁毗的谥号就是大隋第二書法家歐陽詢給他選的。
刑部侍郎這個位置,可不是誰都能幹的,你得有這個本事,你看看另外一個刑部侍郎是誰,你就知道什麽人才能坐這個位置。
跟衛玄共事,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宇文述舉薦了一個人,名叫王仁恭,現任馬邑太守,今年五十五歲,是楊堅的心腹愛将,早年被安排在蜀王楊秀身邊。
這個人,是宇文述的老部下,關系非常鐵,刑部侍郎這個位置,王仁恭是符合條件的。
但是很多人都不贊成,你讓他去刑部,是瞧不起人家衛玄。
這就是人情世故了,你資格能力都可以勝任一個位置,但是和你同位置的人,威望比你高出太多就不好給你安排了。
反對的人,也是照顧人家衛玄的面子,别看人家是侍郎,尚書長孫熾也得跟人家好好說話。
本來王仁恭基本已經沒有希望了,但是命運的齒輪,在這個時候轉動了。
長孫熾請辭。
“臣久患重疾,已經無力處理公務,請陛下準臣卸任,”長孫熾在玄感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給楊廣跪下了。
他是真不行了,最近一個月上朝,都是被人攙扶着進來了,右腿已經有點瘸了,但不是腿的問題,應該是身體其它地方影響到了腿部。
“愛卿快快請起,”楊廣一臉關切道。
宇文述趕忙上去攙扶長孫熾,但是人家沒有搭他的手,而是抓着玄感的手臂,慢慢的站起。
長孫熾的女兒,就是宇文智及的正妻,準确來說是前妻,因爲人家後來把宇文智及告了,然後被楊堅準許離婚。
宇文述也是一手好牌,被兒子給打的稀爛。
“朕不舍卿卸職,然卿之身體,朕更不忍強加勞務,唉”楊廣歎息一聲:“朕準卿回家養病,着太子代朕探望。”
長孫熾是長孫晟的二哥,弟弟都挂了,他也快了,主要是歲月不饒人。
那麽刑部尚書誰來接班,幾乎都不用再議了,衛玄當仁不讓,李淵不敢搶。
本來這個位置,應該是李淵上的,但是人家衛玄去高句麗了,還差點死在那,李淵有心争一争,但終究是沒能張的開嘴。
那麽宇文述舉薦的王仁恭,就順利成爲了刑部侍郎,而衛玄升職之後的空缺,由元弘嗣調任。
眼下的涿郡太守,是滑國公韋保巒。
朝會散去,宇文述厚着臉皮去攙扶長孫熾,即使人家沒有一點好臉色,宇文述還是陪着笑臉,一步一步的将人家攙扶出宮,扶上馬車。
“望公好自爲之,”這是長孫熾這輩子,對宇文述說的最後一句話。
宇文述揖手道:“兄之教誨述當銘記。”
本來兩家是親家,因爲宇文智及亂搞,成仇家了,宇文述望着遠離的馬車,不勝悲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