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幹這份工作的,都不是一般人,其中以家族中的嫡長居多,也就是接班人居多,這樣的安排,也是鞏固皇權的一種方式,便于皇帝對世家的操控。
所以千牛備身,就是一塊金字招牌,你不認識人,總認識千牛刀吧?
千牛刀的刀鞘,是黃黑紅三色相間,刀鞘口那邊有三圈金環,尾部是紅色,整個皇宮,隻有他們的刀鞘,是這個樣子。
老百姓肯定認不出來,但是世家子弟都知道,這叫三環朱尾禦刀。
楊元慶可以在任何地方帶刀,因爲人家的刀是保護太子的,除了皇帝太子之外,任何人都沒有資格讓人家卸刀。
再說了,楊元慶本身,在京師世家子弟這個圈子裏,就非常出名,認識他的人非常多。
“元慶,你幹什麽啊?過來,”才走了不到兩百米,街道邊上就有人喊話楊元慶了。
誰呢?裴行俨。
裴行俨完全是好心,因爲眼下半個京師的世家子弟在收到消息後,已經全都趕來朱雀大街,就等着看熱鬧,而楊元慶代表東宮,你護着嶺南這幫人算怎麽一回事啊?有損太子威望啊。
大家都想給嶺南這些人難堪,你這麽一來,大家會認爲是太子有意庇護,會不高興的,覺得太子沒必要給這些人好臉色。
馮玉緻确實是太子良媛沒錯,但是她這個良媛跟别人不一樣,是沒有根基的。
韋纖惠、燕小棠,獨孤鳳兒,這也是良媛,你能比過哪個?
裴行俨也在東宮任職,是八率二将之中的右宮門将,但是人家不把馮玉緻當回事,因爲人家姓裴,後台是裴淑英。
他們老裴家都敢跟楊家幹,你們老馮家算個毛啊?
馮玉緻見過裴行俨,雖然對不上号,但知道對方是東宮的,頓時有種被羞辱的感覺,怒指對方道:
“該過來的是你吧?你叫什麽名字?”
不看僧面看佛面,裴行俨趕忙跑過去:“卑職裴行俨,元慶乃太子千牛,若無太子令,其他人不得調派。”
馮玉緻氣的咬牙切齒:“我沒有調派元慶,我隻是請他幫忙。”
裴行俨湊過去小聲道:“馮良緣就不要摻和了,您是内命婦,摻和這種事情,是給太子添麻煩。”
人家裴行俨心裏很清楚,大家來朱雀大街鬧事,這是陛下默許的,太子肯定也不會管,你是太子的女人,就不要摻和了,我們又不會打死你爹,最多就是砸他幾下而已。
“你算什麽東西?也敢指派我?”馮玉緻手執馬鞭,怒道:“我記住你的名字了,給我滾。”
滾就滾,裴行俨給楊元慶使了幾個眼色,便退往一旁。
有楊元慶在,是沒人敢下手的,馮玉緻嘛,畢竟沒幾個人認識她。
躲在車廂内的馮盎歎息一聲,走出車廂,換乘駿馬之後,揚鞭朝兩側街道拱手道:
“嶺南馮盎,奉旨入京,還望各位行個方便。”
“誰特麽是馮盎啊?怎麽沒有聽說過?嶺南又是什麽地方?”人群中見到正主現身,立時變的哄鬧起來,罵什麽的都有。
“奉旨進京?怎麽沒有尚書省的官員接引啊?你這是胡說八道。”
“楊元慶,你特麽是不是想當孬種?虧你還是我關中兒郎,”
楊元慶頓時大怒,看向人群,他雖然找不到人,但是他聽出是誰了:
“蘇夔,你特麽給我站出來。”
躲在人群的蘇夔一愣,狗日的,你竟然報出我名字來了?你個傻子。
他肯定不敢接話啊,因爲大家心裏都清楚,今天這件事,肯定是會算賬的,不能被人抓住把柄,不然就算意思意思,皇帝也會給你意思意思。
馮盎畢竟是要面聖的,面聖就會告狀,陛下明面上肯定會追究啊,但是大理寺刑部會睜隻眼閉隻眼,敷衍了事,但前提是,你不能冒頭,不能讓人知道是你幹的。
所以蘇夔在心裏大罵楊元慶是個傻子,你這不是把老子賣了嗎?
“一個裴行俨,一個蘇夔,我都記住了,還有誰?大大方方站出來,”馮玉緻非常聰明,直接點名了。
等了半天沒等到人過來的宇文智及,也聞風趕來了,正巧聽到馮玉緻這句話,于是他吩咐手下一句,立時便有人喊話道:
“這個娘們是誰啊?不倫不類的,她那發髻好醜啊。”
馮玉緻頓時大喜,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我乃太子良媛,嶺南馮盎之女馮玉緻,說話的又是哪位英雄啊?”
嶺南本來就風氣開放,姑娘們的性子都是比較野的,馮玉緻就是個典型。
這下好了,周圍瞬間鴉雀無聲,一個個的跟吃癟一樣,不說話了。
你們怕報名字,我不怕,馮玉緻英氣十足,叉腰坐在馬背上,環顧周圍:
“來啊來啊?怎麽都不敢吭聲了呢?到底誰才是孬種啊?”
馮盎見狀,趕忙扯了扯閨女,别說了,你這不是仗着太子挑釁嗎?這是人家的地盤,咱們還是收斂一些吧。
“兒郎們手底下幹淨點,别傷着太子良媛,後面的蠻子多着呢,咱們往他們身上招呼。”
不知道誰扯嗓子喊了這麽一句,好了,數不清的石頭往馮玉緻他們父女倆背後的馬車砸過去了。
轟隆隆,嘩啦啦,十幾輛馬車頓時被砸了稀巴爛,那些嶺南侍衛趕忙護着甯長真所在的車廂,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石頭。
他們這個動作,等于是暴露了甯長真的位置,結果好了,原本還不知道砸哪,現在都有目标了。
馮玉緻也慌了,趕忙策馬就往後走,奈何太過擁擠,長街上已經亂成一團,她有心去護着甯長真,也做不到了。
韋雲起從遼東回來之後,又接過了骠騎大将軍這個位置,京師的治安,他是主要負責人。
而他眼下,就帶着幾百名武侯衛,藏在隔壁長街,他是負責收尾的,也就是将局勢控制在一個合理的範圍内。
可以死人,但是馮盎和甯長真不能死。
這時候,一名武侯衛跑來道:
“大将軍可以出面了,蠻子被砸死不少。”
韋雲起嘴角一勾,朝身後揚鞭道:“兒郎們随我來。”
不多時,幾隊武侯衛進入場中,開始驅散人群,韋雲起策馬奔過,人群紛紛給他讓開道路:
“皇城腳下,是誰造次?來人,把人都給我抓起來。”
他這是演戲呢,抓誰?蘇夔你敢抓嗎?人家蘇夔站着不動,你也不敢碰人家一根毛,就是走個過場,演給馮盎他們看的。
“骠騎府韋雲起,見過大将軍,”他是正三品,馮盎是從二品,級别比他高,而且他在遼東見過馮盎。
馮盎心裏清楚是怎麽一回事,但還是微笑道:“有勞韋将軍護送我們入宮了。”
韋雲起笑道:“監門府查驗出入司籍,接引是尚書省的事情,我管不了,大将軍應該找尚書省才對。”
馮盎臉色鐵青道:“我來京之後,并未見到尚書省的接引官員。”
“竟會如此?”韋雲起裝傻道:“大将軍放心,我會去尚書省幫你問問。”
馮盎嘴角一抽,懶得再說話了。
馮玉緻策馬過來,道:“那就請韋将軍送我們去秦王府,我們去見太子。”
韋雲起笑道:“卑職自當效勞。”
馬車那邊,甯長真灰頭土臉的離開車廂,騎馬來到馮盎身後,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就好像剛才砸的不是他。
親随隊伍,死了十三個,都是被砸到了腦袋,已經有人報官了,但是縣衙沒人管。
因爲朱雀大街是在京師的正中間,西邊是長安縣,東邊是萬年縣,人家兩個縣衙的人說了:我們不管中間,中間你找武侯衛啊。
武侯衛的老大韋雲起又給踢回去了,老子也不管。
這下好了,屍體都沒人處理。
韋雲起就這麽在前帶路,引導着馮盎他們去往秦王府,看熱鬧的人實在太多,驅趕也驅趕不動,擔心他們還會亂來,韋雲起喊話道:
“誰再敢鬧事,就地誅殺!”
還是一句漂亮話,鬧事的你殺不了,殺的了的沒鬧事。
崇仁坊,收到消息的楊銘頓時皺眉,老爹默許關中子弟這麽侮辱甯長真,恐怕是真不想讓對方回去了,甯長真這次是膽大的遇到更膽大的。
你以爲皇帝不敢殺你?你也不看看當今皇帝是誰。
人家連賀若弼都殺了,你算個屁啊。
楊銘無奈的歎息一聲,看向今天剛來王府的楊約叔侄,苦笑道:
“走吧,跟我去迎一迎人家,都找上門了,我也不能裝不知道了。”
坊門外,韋雲起一騎當前,策馬加速朝着楊銘奔馳過來,距離五十米下馬,小跑上前:
“朱雀街有鬧事者,已經被卑職都驅趕了,馮盎來了。”
楊銘望向遠處,小聲道:“甯長真傷着沒有?”
“沒有,鬧事的人還算有分寸,”韋雲起笑道。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人家知道太子心裏跟明鏡似的,什麽都清楚。
楊銘點了點頭,韋雲起趕忙退往一側。
待到馮盎又近了一些,楊銘這才擡步,遠遠的拱手道:
“大将軍遠道而來,有失遠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