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仲文麾下,是右翊衛,戰鬥力極爲恐怖,但是東西都有敵軍,南邊又是大河,這種情況下他隻能往北突圍,然後尋找有利地形重新列陣。
但是他這一撤,把個麥鐵杖給坑慘了。
打蛇打三寸,攻敵攻弱點,麥鐵杖眼下就是這個弱點。
乙支文德看的出,于仲文部是不好啃的,而失去了蘇烈部、薛祚部、麥孟才部、朱龍升部的麥鐵杖,已經隻剩下個殘陣了。
高建武見到乙支文德的烏骨軍放棄于仲文,轉而包圍麥鐵杖,他也極爲配合的調整兵馬,漸漸的朝着麥鐵杖部合圍而來。
兵力強弱,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因爲在大隋,左右翊衛,是十二衛之最精銳,左右備身府,是天下之最精銳。
這兩府兩衛,隻看個頭就能分辨,五尺七寸是最低标準,相當于一米七。
也就是說,左右翊衛和左右備身府,最低身高一米七,而且皆爲魁梧粗壯之士,你長的瘦還不要你。
高句麗這邊,矮子特别多,又瘦又小,小個子見了大個子,本來就有點犯怵。
所以乙支文德打算先吃掉麥鐵杖,再轉而收拾于仲文。
但是于仲文也不是吃幹飯的,要不然楊廣也不會讓他統帥人家來護兒的右翊衛。
往北撤的時候,負責殿後的田世師發覺敵軍有點不對勁,追在自己屁股後面的那些蠻夷,貌似是在驅趕他們,而不是真正的追擊。
于是他直接下令,殿後大軍停下,調整整形,朝後方列陣,而追在他身後的高句麗兵,也停下不動了。
“嗎的,他們是在佯追?”田世師趕忙朝旗官道:“速報總管,後方有變,麥鐵杖恐有被圍之險。”
在于仲文看來,麥鐵杖不能挂,人家剛剛封爵,是陛下的寵兒,自己要是讓麥鐵杖死在這裏,恐怕回去之後,皇帝會找他算賬。
但是在沒有援兵的情況下,自己跟乙支文德高建武兩支大軍死磕,如果導緻右翊衛損失過重無力南下,這個責任他也擔不起。
思來想去,他打算停止北撤,列陣周邊,向遼東求援。
麥鐵杖本部應該還有一萬多人,應該是可以扛幾天的。
“打吧,等待援軍至少都得十天,麥鐵杖如今被圍,根本抗不了這麽久,”錄事參軍鄭德通勸谏道。
于仲文擺了擺手:“不用十天,我請求陛下派兵支援,是去東邊補上薛世雄的缺口,我已經派人給薛世雄傳信,兩天後務必朝我部接近,屆時合兵之後,咱們再南下。”
薛世雄距離他這裏不遠,也就是一天的路程。
衛玄是東路軍總管,但是他去飛雁嶺的時候,隻帶走一萬多人,而東路軍,總計有十三萬多人。
薛世雄自打收到消息,宇文述從飛雁嶺過河,他就猜到,于仲文要出事,而他的任務,就是保護主力,所以早早的便調撥麾下段絟、李玄通、黃君漢總計一萬八千人,朝着于仲文方向趕來。
也幸虧他反應的快,不然真的按照于仲文的計劃來,麥鐵杖死定了。
乙支文德是不惜代價要先滅了麥鐵杖的,而高建武與麥鐵杖,有遼東之仇,也是一門心思想要幹死對方。
麥鐵杖已經頂不住了,不斷的往南敗退,再退就是鴨渌水,已經沒有退路了。
長子麥孟才戰死,被敵軍割下了腦袋,被一杆長槍挑着,矗立乙支文德的軍陣之中。
已經敗退至臨岸林地的麥鐵杖,朝身旁的史萬寶道:
“我軍敗局已定,餘部不足一萬,你帶本部速速過河,我這裏幫伱頂一頂,總好過全軍覆沒。”
史萬寶聞言,心中一動,他很想服從軍令,就這麽帶人過河。
但是他在這個時候,想到了大哥史萬歲,如果是大哥處于當下的局面,他會不會抛下麥鐵杖不管?
答案是不會,史萬歲甯可敗,也不會跑。
史萬寶猛一咬牙:“能與麥将軍并肩殺敵,是末将的榮幸,此番生死與共,莫要再提過河了。”
麥鐵杖頗爲感動,但還是勸道:“南岸大戰已啓,我部要是都葬送在這裏,我就算身死,也愧對陛下,聽我一句,走吧。”
史萬寶搖了搖頭:“我這次要是真的走了,餘生都休想望長兄之項背,他當年被先皇貶爲敦煌一戍卒,匹馬單槍,硬是在塞外闖出一個名震天下,以至于東西突厥,聞史萬歲之名,聞風喪膽,我半生效仿,今日唯死而已。”
說罷,史萬寶便返回本部,将身上的甲胄系緊,左盾右矛,朝着身後的将士道:
“都說咱左屯衛的兒郎,不如左右翊衛,我覺得他們是在放屁,能打不能打,咱們戰場上見真章。”
他麾下還剩下三千人,都是左屯衛的史萬歲舊部,曾經跟着史萬歲平定漢王叛亂,也都是刀槍火海闖出來。
接着,史萬寶看向心腹朱龍升:“你帶着五百人爲督戰隊,誰敢往後一步,就地格殺,就算是我,也是一樣。”
朱龍升面露猙獰,狠狠的點了點頭。
說罷,史萬寶長吸一口氣,望向正前方的大路,那裏已經能隐隐約約能看到敵軍斥候的蹤影。
“兒郎們,給我殺!”
三千的步卒,就這麽沿着大道北上,一頭紮進了乙支文德的大軍之中。
大約一個時辰後,對岸有遊騎來報,裴行俨帶着四千重騎趕來,即将過河,麥鐵杖頓時大喜,連忙安排人手跳進河,以人力穩固浮橋,好讓重騎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從對岸過來。
李靖自從得知宇文述從水壩過河,就擔心這裏會出問題,但是他手底下也沒有多少兵,隻能與蘇烈的重騎湊一湊,硬拼湊出四千人,交給裴行俨,令他盡快趕往麥鐵杖處。
這四千人,可是救命的。
“周總管方向派人來報,平壤城的敵軍有動靜,昨晚似乎有大隊人馬離城北上,人數難以判斷,”大将費青奴道:“我們要不要試探一下?”
來護兒搖了搖頭:“不是時候,再等等看,眼下已經臨近七月,宇文述也該快到了,我們不能着急,再加派遊騎往北,确定是否真的有敵軍北上,如果有,探清兵力,我才好做安排。”
長子來楷道:“我們的糧草,隻能再用十五天了,十天之後,就必須要攻城了,否則剩下的糧食,我們回都回不去。”
來護兒的水軍遠征,攜帶的糧草是有數的,帶不了太多,否則就載不了八萬大軍,而戰船就這麽三百艘。
準确來說,他們就沒有攜帶回程的糧食,因爲整個大隋都認爲,這次肯定能拿下高句麗。
沒吃喝?不怕,拿下平壤就什麽都有了。
自從周法尚屯兵于前方縣城之後,與高句麗的軍隊已經有過數次接觸,雙方雖各有傷亡,但是周法尚的損失非常小。
一來占據縣城,有防守之利,後方又有來護兒大軍坐鎮,随時可以支援,再者,周法尚帶兵非常穩,你讓他攻堅,或許不行,你讓他防守,穩得一批。
史萬歲就經常調侃周法尚是個慫蛋,慫蛋有慫蛋的好處。
将領的性格,往往直接決定了麾下軍隊的個性。
一旁的樊子蓋笑道:“我們就沒有打算空着手回去,要回也是滿載而歸,大總管南下,必與敵軍王師主力決戰薩水,那個時候,就是我們強攻平壤之機,高句麗的南邊,受新羅百濟所困,已經沒有大軍了,所以隻要我們拿下平壤,這場遠征便算大功告成。”
蔡莒也跟着附和道:“我大軍八萬屯兵于此,已有半月之久,期間,敵軍隻有數次試探,可見他們懼我之威,不敢出城,依末将看來,等到大總管主力一到,敵軍必降。”
他說的沒錯,平壤城現在,隻有六萬守軍,若是被宇文述和于仲文順利包圍,幾乎是守不住的。
但是,人家高元可以拖,隻要拖的時間夠久,宇文述和來護兒的糧草就不夠了。
怎麽拖?詐降呗。
先派出使者聯絡,然後開始商量投降條件,比如說我要是投降,大隋是否能給我封個王,讓我繼續管理這片地方?
而談判是非常耗費時間的,因爲要讨價還價。
曆史上,高句麗末期,一代權臣淵蓋蘇文去世之後,他的三個兒子爲了争奪權利,發生内鬥。
其中長子淵男生第一個投降唐朝,還跟着李勣回來打平壤,後來成爲唐朝的右衛大将軍、卞國公。
三子淵男産硬扛到最後投降,還被武則天封爲遼陽郡開國公。
所以啊,投降不一定會死,可能還會活的很滋潤。
處羅可汗也是投降大隋的啊,雖然眼下過的很窩囊,但總好過被弄死。
像高元這樣的一國之主,是不能随便殺的,因爲要顧及到整個高句麗人民的情感,準确來說,是附庸在高元麾下的高句麗貴族集團。
李淵殺一個窦建德,河北扭頭就反了,就是這個道理。
而不殺降者,也是華夏自古以來的一個規矩,爲的是彰顯仁義之名,但事實上,殺降者的多了去了。
兩軍交戰還不斬來使呢,殺使者的也海了去了。
誠信這種玩意,自從司馬懿違背洛水誓言之後,就沒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