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家的戰略,随着韋盈和楊暕的醜聞傳出來之後,便已經開始逐步改變。
很明顯,兩個親王,你現在不能與任何一支走的太近,否則另一個就會陰死你,但你還不能同時與這兩個人過于疏遠,否則人家倆聯合起來,伱死的更快。
雖然楊銘嘴上不承認,但是韋盈還是鐵了心的認爲,就是楊銘坑的她。
冤枉啊,真的不是我,獲利最大者爲真兇,楊銘知道,自己這一次肯定替楊約背鍋了,而且背的穩穩當當的。
一場短暫的碰頭,在韋家幾個長輩的全程注視下,終于結束,楊銘直接離開,而韋盈則是被韋家衆人請到密室,詢問剛才的對話過程。
非常不幸的是,輩分最高的韋約并沒有參與,因爲他得避嫌,誰讓楊銘在朝會舉薦他當大将軍。
回到王府的楊銘,一直在安撫楊茵绛,兒行千裏母擔憂,何況楊瑞才四歲。
楊茵绛一直在哭,正如裴淑英當初說的那樣,她這個人不好哄。
長子,是楊茵绛最大的牽挂,楊瑞一旦有失,對她以及對弘農楊的打擊,都是空前的,所以她在楊約臨走前,千叮咛萬囑咐,千萬要多來信,要多去探視世子,楊瑞要是少了一根毛,她就找楊約算賬。
事實上,楊瑞的安保級别,跟楊廣夫婦是一樣的,怎麽可能出問題。
在京師呆了幾天後,楊銘離京了,去了春遊營地,這次王府屬官全部留下,負責收集洛陽那邊來的消息,然後第一時間通知楊銘。
大運河的事情,眼下是楊銘最牽挂的,河北反不反,什麽時候反,他都需要第一時間知道。
這一次離開,楊茵绛和裴淑英,也都跟着來了營地,聽說楊麗華也來了,已經去了那座靜照庵訪友。
荥陽王楊瑾一到營地,就撒歡了,幾十個部曲外加七八個丫鬟,跟着他來回跑,這孩子也三歲了,還沒有出過京,這次被楊銘帶出來,也是讓他與大自然多親近一下。
不然溫室裏養出來的花朵,容易枯敗凋零,
守在營帳等候楊銘足足八天的韋纖惠,終于等來了那個最讓她害怕的人,楊茵绛。
她早早就聽說過,秦王妃非常強勢,非常厲害,堂堂的内史令楊中書,吏部尚書楚公楊玄感,都經常被其數落。
于是她像個丫鬟一樣,服侍在旁,不敢入座吃飯。
實際上在楊茵绛和裴淑英眼裏,妾室,就是高等級丫鬟,隻不過楊銘刻意在提升妾室的地位,所以燕小棠在王府,并沒有受到輕視。
“坐下吧,不用站着,殿下喜歡你,你要好好服侍了,”楊茵绛淡淡說了一句,然後看向楊銘。
因爲她知道,楊銘一直不吭聲,就是在等她開口。
“民女不敢,還是讓我來伺候王妃用飯吧,”韋纖惠小聲道。
楊茵绛擡起手,将對方強行拉着坐下,就在她身旁,随後讓暖冬涼夏添筷加碗,
“讓你坐你就坐,王府不同于其他地方,隻要悉心服侍殿下,我這裏什麽都好說,”楊茵绛随意又吃了幾口之後,說是要去楊家的營地看一看,于是便起身走了。
楊銘歎息一聲,自打她被廢之後,性格便越發怪異起來,對别人的戒心也越來越重,而且經常會無故發呆,甚至半夜裏偷偷一個人躲在被窩裏哭。
老爹這一次,真把他坑慘了,多好的妻子,如今變得疑神疑鬼,擔心這個擔心那個。
楊茵绛被廢,打擊實在太大,她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楊銘身邊的女人越來越多,讓她越來越擔心自己的丈夫,有一天會變心。
真要到了那個時候,那就真的生無可戀了。
這天晚上,楊茵绛沒有回來。
第二天,還是沒有回來,于是楊銘派人去弘農楊的營地去問,才知道楊茵绛去了靜照庵。
“茵绛杞人憂天了,秦王不是太子,也不是齊王,你們伉俪情深,他不會虧待你的,”庵内的一片菜園,廢太子妃崔姮正在給菜地除草,楊茵绛在一旁幫忙。
她不會種菜,但除草總是會的。
靜照庵的面積非常大,周圍都有高牆環繞,一是怕裏面的跑,二是怕外面的進來。
楊茵绛半蹲在地上,望着不遠處的高牆,表情呆滞道:“真怕有一天,我也會來這裏,不,我甯願死在外面,都不願來這裏受煎熬。”
崔姮笑道:“這就是人與人的不同,我覺得這裏挺好,遠離那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每天什麽都不用想,心是安穩的。”
當初楊茵绛剛剛生下世子,崔姮幾乎每天都往秦王府跑,幫着照顧楊茵绛,兩人的感情也是在那個時候建立的。
楊茵绛來到一旁的石墩上坐下,緩緩道:
“我與嫂嫂不同,我的功利心很重,我希望自己能成爲他的賢内助,幫他分擔,幫他将那些瑣碎之事都安排好,讓他能安安心心的處理政務,但是我真的害怕,害怕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爲她人做嫁衣。”
崔姮微微一笑,來到楊茵绛身邊坐下,柔聲問道:“你相信楊銘嗎?”
“相信,他從來都不會瞞我,至少目前爲止,我知道他是最在意我的,”楊茵绛情緒低落道。
崔姮笑道:“那你還擔心什麽呢?”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楊茵绛道:“聽說嫂嫂初嫁時,與大哥也是伉俪情深,不一樣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不一樣的,”崔姮笑道:“我們的夫妻情深,都是裝出來的,後來日子久了,大家也裝不動了,然後便各做各事,互不幹擾,我被廢,也是早就預料到的事情,難爲他還讓我做了幾天太子妃。”
說這話的時候,崔姮整個人都非常安靜,是那種真正的看開,想通,出世了。
“爲何會是這樣?”楊茵绛愣道。
崔姮笑道:“茵绛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們女兒家嫁人,有幾個能夠遂心遂願的?我與你大哥一樣,我們成婚當天,是第一次見到彼此,我不滿意他,他也不滿意我,可惜父母之命不能更改,隻能将就。”
“大哥是嫡長孫,嫂嫂有什麽不滿意的?”楊茵绛真的不明白。
崔姮道:“他出身高貴,視我如下人,就好像他說什麽我都必須要照做,如果違了他的心思,就是一頓責罵,我從小性子犟,受不了這個氣,所以成婚不足半年,我們就分居了。”
“如果嫂嫂當年能誕下子嗣,大哥也許會回心轉意,”楊茵绛道。
崔姮搖頭道:“我不稀罕,也許很多人都羨慕我能嫁入皇室,但是外人不知我的苦,我沒有誕子,陛下和皇後都怪罪在我一個身上,試問,女人生孩子,一個人能生嗎?”
“你們竟然不行房嗎?”楊茵绛一臉詫異。
崔姮點頭道:“寥寥數次而已,而且日子也不對,不可能懷上的,我也不會對他搖尾乞憐,乞求他的寵幸,這樁姻緣,從一開始就是不合适的。”
“那嫂嫂真的是苦命人了,我和楊銘不同,我們倆同心連枝,不怕嫂嫂笑話,”楊茵绛笑道:“還沒嫁他之前,我就認定他了,所以才敢觐見聖後,冒死請聖後收回成命。”
“所以啊,我真的很羨慕你們,”崔姮笑道:“上次秦王帶着舍弟處仁,來過庵中,我們姐弟倆聊了很久,秦王一直遠遠的等着,我覺得他是一個很耐心的人,你不要亂想,他能在朝堂大鬧,拼力維護你,那麽就沒人能把你怎麽樣,就算是陛下也不行,除非他不要這個兒子。”
楊茵绛這次之所以跟着楊銘離京,其實就是要來見見崔姮。
她沒有幾個可以交心的人,崔姮算是其中之一,她害怕自己将來會落到和崔姮一樣的下場,畢竟她如今也被廢了。
“與嫂嫂閑聊,茵绛心裏寬慰不少,”楊茵绛幽幽道:“但願他沒有變心。”
這時候,崔姮注意到門口的動靜,而楊茵绛是背對着,所以并不知道菜園子裏來人了。
“那如果他變心了呢?”崔姮直接問道。
楊茵绛沉吟半晌,慘然一笑:“那我就去死好了。”
“這是不打算跟我同陵而葬了吧?”楊銘的聲音驟然出現在身後,楊茵绛猛的轉身,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丈夫。
“你怎麽找來的?”楊茵绛驚訝道。
楊銘笑了笑,先是朝崔姮微微揖手,随後笑道:“妻子不見人影,我不該尋嗎?何況想要找到你也不是什麽難事。”
楊茵绛瞥了身旁的崔姮一眼,無奈道:“你偷聽我們說話?”
“夫妻無秘事,我要是不偷聽,怎麽能知道你最近竟會這樣亂想?倒是讓大嫂見笑了,”楊銘笑道。
“我可沒有笑話,你們聊,”崔姮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離開了菜園。
楊銘緩緩上前,将妻子抱進懷裏:
“不要亂想,你還記得嗎,我還欠你一個人情沒有還呢。”
楊茵绛用力的抱緊丈夫,靠在楊銘肩頭:“是你忘記了,在荊州的時候我就說過,你待我如至親,凡事從不瞞我,那個時候,你就不再欠我了。”
說罷,楊茵绛一口咬在楊銘肩頭。
菜園邊,有座木屋,是崔姮用來歇晌午的地方,裏面被褥俱全,就是有點冷。
楊茵绛被扔在了床上,随後猛地一把将楊銘拽倒,開始全力迎合自己的丈夫,她迫切需要得到丈夫最熱烈、最毫無保留的回應。
木屋内,時而哔哩吧啦,時而叮鈴咣當,動靜可謂不小,在安靜的寺庵之中,分外刺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