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有船,洛口碼頭和闆渚碼頭有船六千條,但是沒有足夠操舟的人,人都被征調去挖運河了,況且行船這種事情,得專業的人幹,不是随便拉一個人過來就會操舟。
這筆錢,國家想省也省不了,楊廣南巡的時候,所有操舟的水手都是各大家族提供的,完全免費。
但如果不是給皇帝服務,别指望人家能給你白幹。
獨孤纂其實也看不上這筆錢,但是他想通過這一次運糧,與南方氏族搞好關系,以後大家熟悉了,可以一起賺錢。
運河的作用由此體現出來,南方人多通水性,商業發達,人少貨多,借着漕運也可以與關中大族打好關系,方便給自家子弟鋪路,通過一條河,北方與南方的聯系,逐漸頻繁。
蕭梁滅國之後,由南陳替代,但是蕭氏子弟這十幾年在南方的地位,不降反升,得益于楊廣同志在這幹了十一年的揚州總管。
通濟渠的漕運生意,除了蕭家,誰也吃不下,他們有人有船,還有後台,做公家的生意,還不怕結不了賬。
正所謂有賺就有賠,楊廣夫婦都是希望蕭家能夠大賺特賺的,他們賺的越多越好,因爲将來楊廣如果缺錢了,可以管他們要,等于是皇帝故意扶植的一個隐形小金庫,也可以視之爲放水養魚。
蕭皇後從前在家族内的地位不高,頗受冷落,但人家嫁的好,所以起勢之後,蘭陵蕭開始拼命的巴結蕭皇後,但是蕭後這個人,記仇,除了跟自己的幾個兄弟還保持聯系之外,剩下的族人,連見蕭皇後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蕭瑀做爲皇後同父同母的親弟弟,又是蕭梁的末代皇子,在族内有着很大的影響力,他一句話,就可以讓家族把蕭铉給換了,因爲蕭铉不過是家族漕運的負責人而已,是個幹苦力的。
他和楊暕走的近,犯了楊銘的忌諱,而蕭瑀知道自己的姐姐有意楊銘接班,所以兩個外甥當中,他是偏向楊銘的。
蕭瑀來到秦王府之後,與外甥楊銘和侄子獨孤薪開始商讨生意上的事情。
這筆生意,洛陽這邊肯定得有一個股東,不然各路神仙都會明裏暗裏插手進來,蘭陵蕭氏在北方沒有合作夥伴的話,也是舉步維艱。
獨孤家無疑勢力夠大,雖然沒有了獨孤伽羅這個超級大靠山,但是還有趙國公獨孤纂、右監門府大将軍獨孤懷恩撐着場面,與李淵是親戚,背後還有楊銘這個保護傘。
獨孤家與蘭陵蕭合作瓜分漕運生意,無疑是強強聯合。
三人議來議去,楊銘拿三成,獨孤家和蕭家也是三成,剩下一成是用來打點的,各路閻王小鬼都張着嘴等着投喂,這錢不能省。
正如獨孤薪所言,這次運糧不過是投石問路,真正賺錢是在将來,隻要和蕭家處好關系,這條河他們吃定了。
南方現在的貿易非常發達,而且正處在起步階段,大把大把的資源還沒有被挖掘呢,潛力空前巨大。
蕭瑀是獨孤薪的親姑父,他老婆是獨孤纂的親妹妹,隻要他們兩家通力合作,幾乎沒有人可以撼動他們未來在通濟渠漕運霸主的地位。
楊銘也樂的賺這種錢,幾乎跟白撿的差不多。
賺錢就是這樣,越有權力越有地位,錢就跟大風刮來的沒什麽區别。
幾天後,獨孤薪要走了,但是他希望能帶走獨孤鳳兒,讓她回家裏看一看,其實也是一種穩固與楊銘關系的手段。
因爲獨孤風兒年紀也不小了,但什麽都還不懂,獨孤薪得把妹子帶回洛陽,讓人好好教導教導,免得像現在這樣,跟楊銘關系不清不楚的,這叫怎麽個事啊?
你們倆得有事啊?你們倆沒事,家族就要有事了。
楊銘當然不好拒絕,鳳兒來京師,大概也有七八年了,沒回過一趟洛陽。
臨行前,楊銘特意去找鳳兒,住在這裏的獨孤薪見狀,趕忙找了個借口溜出去了。
“我好像沒什麽行李啊?”獨孤鳳兒忙活了一上午,也就整理了幾個包裹,大多還都是衣服。
楊銘在一旁坐下,道:“阿樓也會陪你一起回去吧?”
“嗯,”獨孤鳳兒點了點頭:“嬷嬷也想回去看看。”
獨孤白樓,是獨孤纂的義妹,沒有血緣,但關系還不錯,畢竟是獨孤皇後身邊最近的人,獨孤家不尊敬人家是不可能的。
楊銘又問:“大概走多久啊?”
“你希望我什麽時候回來,我就什麽時候回來,”獨孤鳳兒笑了笑,搬來椅子在楊銘對面坐下,道:“二哥這幾天跟我說了很多奇怪的話,好像在暗示我與你之間的關系。”
楊銘頓時皺眉:“他暗示什麽了?”
獨孤鳳兒笑道:“他希望我讨好你,做你的女人。”
楊銘松了口氣:“這樣啊。”
“可是你的女人太多了,我不喜歡這樣,”獨孤鳳兒幽幽道:“我所期盼的,是至尊與聖後那樣的夫妻關系,舍彼此之外,再無它物。”
楊銘點了點頭,笑道:“看樣子,我似乎沒有機會了。”
獨孤鳳兒走了過來,握住楊銘的手,半蹲下道:
“你是我最在意的人,我希望你一切都好,雖然我并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對你有這樣的感情,但我不能接受與别人分享你,所以,你真的沒有機會了。”
說罷,獨孤鳳兒吐了吐舌頭,她的臉上在笑,但笑容卻很悲傷。
楊銘擡手,撫摸着對方臉頰,柔聲道:“我也希望你一切都好。”
獨孤鳳兒點了點頭,表情呆滞道:“一直以來,我心裏都有一種感覺,我好像錯過了什麽,而且是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東西,希望有一天,我能将他找回來。”
“嗯,”楊銘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二月十五,獨孤鳳兒離開了居住長達八年的京師,返回洛陽家中,這八年來,她的遭遇,讓獨孤家損失巨大,但損失最大的,其實還是獨孤鳳兒自己。
元文都那邊,楊銘也寫了信,囑咐對方與獨孤家接洽。
李淵自打回京之後,隔三岔五就往秦王府跑,來看他的外孫。
正所謂隔代親,雖然楊銘一直都知道,李淵是靠不住的,但對方對楊琮的喜愛确實是發自内心。
因爲建成到現在還沒有兒子。
這可把李淵夫婦給急壞了,因爲他們擔心是兒子的問題。
建成和楊銘同庚,楊銘都四個兒子了,他一個都沒有,這讓他很自卑,見到自己親外甥楊琮的時候,心裏非常不是個滋味。
妻子的家世,無疑是很不錯的,裴蘊的親閨女。
他們夫妻倆也吃了不少藥,寄希望于早點懷上孩子,可是裴曦的肚子一直都沒有動靜。
于是李淵趕緊給兒子找來一個小妾試試看,到底是兒子的問題,還是兒媳婦的問題,結果小妾懷上了。
但是李淵卻不高興,因爲這是庶子,他們隴西李是非常講究嫡庶的,庶子等于沒有兒子。
可眼下裴蘊風頭正盛,你總不能讓兒子休妻吧?畢竟很多夫妻也都是好多年不生,突然就能生了。
所以李淵隻能再等等看,隻要不是兒子的問題就好。
楊銘知道,李淵這小子這兩年也沒有閑着,他看出老爹楊廣好色,見宇文述和楊約頻繁給皇帝獻女人,以邀聖寵,于是他直接将自己的外甥女王氏,獻給了楊廣。
這個王氏非常受寵,直接被封了德妃,他爹王裕現在隻是個縣令,很可惜,這個人以前給楊堅當過千牛備身,但是楊堅當時沒給他安排好,現在到了楊廣的時代,楊廣不認賬了。
閑聊期間,楊銘故意問到關于王氏的事情,李淵支支吾吾,拐彎抹角的不敢正面回話,因爲他知道給皇帝獻女人,楊銘不在意,但是這個女人被封了妃,那楊銘就不可能不在意了。
因爲皇帝眼下的後宮,三個妃位,眼下隻有德妃王氏一人,這可是皇後之下,從一品的内命婦。
“一個妃子而已,有什麽不能說的?”楊銘淡淡笑道。
屋内之人,都聽出楊銘這句話有點不對勁,李淵當然知道楊銘是在警告他,因爲他那個侄女脾氣不好,又年輕氣盛,冒犯過蕭皇後。
李淵趕忙道:“是我一時糊塗,殿下莫要再說了。”
楊銘看似無所謂,卻警告意味頗重的說道:
“有些招呼,我不能打,但你不能不去提醒她,告訴那個王氏婦人,以後見着本王母後,千萬規矩一點,我可不會給她第二次機會了,這是爲你好。”
李淵忙不疊的點頭,裝出一副卑微的模樣,擦拭着額頭。
你又沒冒汗,擦什麽額?裝給誰看呢?
楊銘也清楚,其實王氏也不算怎麽冒犯,就是仗着最近受寵,把本屬于蕭皇後的一件屏風,搬到她的宮裏去了。
蕭皇後也不是好惹的,已經令人奪回屏風,并且杖殺了王氏的兩名侍女,算是警告。
楊銘今天是必須要擺這個姿态的,因爲人家楊暕因爲這件事,都特麽跑到宮裏鬧去了。
在大隋,皇帝後宮嫔妃,除了皇後之外,地位都不行,這都是因爲獨孤伽羅。
所以别看王氏是高等級嫔妃,但楊暕照樣不鳥她,人家是給自己母後争氣,名正言順。
這一局,是楊暕赢了,這小子太會見縫插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