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萬歲并沒有跟着楊廣去洛陽,因爲楊廣看見他,就覺得掃興,正統武将出身的人,都不太會拍馬屁,史萬歲連楊堅的馬屁都不拍,何況是楊廣。
左屯衛的編制,常年保持在兩萬四千人,除了京師内值守的六千人之外,軍府大營還有一萬八千人。
京師布防,一向是十六衛均攤,楊廣這次去洛陽,直接帶走了左翊衛和右翊衛六萬多人,也就是說,現在的皇城,是半空的,隻有左右監門府的兩萬多人和東宮左右衛率的一萬多人。
至于左右備身府,洛陽那邊有楊廣的旨意送來,令他們開赴洛陽,等于又抽調走了四萬多人。
于是楊銘幹脆就将史萬歲的左屯衛,全部抽調進京,加固京師戍衛。
右武衛大将軍,在楊銘主動讓出來之後,現在歸了代王楊侑,一個不足兩歲的小屁孩,原本東宮那邊,有意安插人手,好實際控制右武衛,但是當楊昭去世之後,就安插不進去了。
因爲右武衛的兩個将軍,李靖、周法尚,這都是楊銘的人,他們倆有意敷衍拖沓,東宮那邊一點辦法都沒有,畢竟楊昭不在了,而楊侑也跟着自己的母妃韋盈去了洛陽。
這天,楊銘将李靖、周法尚叫到了秦王府,
“右武衛,是本王從反王楊諒手裏接過來的,改制之後,還是我兼着,因爲某種原因,不得不暫時讓出來,但是你們倆個要清楚,我不準任何人染指右武衛,但我不能出面,所以你們倆要替我把好這個關。”
“殿下放心,”周法尚率先道:“原先東宮安排進來的人,卑職已經在疏遠他們,安排一些可有可無的事情給他們做,關鍵時刻,他們不會有任何作用。”
周法尚,原本是南陳的山陰縣侯,貞毅将軍,但是他和當時的長沙王陳叔堅素有矛盾,被人家告到老爹陳宣帝陳顼那裏,說他謀反。
不得已下,周法尚投靠了北周,大隋立國之後,跟着秦王楊俊南下滅陳。
眼下有一個比較尴尬的問題,那就是陳叔堅是陳淑儀的叔叔,而陳淑儀正在想辦法将陳淑堅弄回大興任職。
實際上,陳叔堅早就改了名字,眼下叫陳叔賢,至于避誰的名諱,一眼可知。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裴矩看周法尚有點不爽。
這與周法尚的性格有關,他幾乎就是一個縮小版的史萬歲,耿直的一批,說話特别容易得罪人。
其實就是這樣的人,楊銘才能放心用,因爲對方沒有後台,又得罪不少人,自己庇護着他收爲己用,非常合适。
這時候,李靖也道:“關于右武衛,殿下大可不必擔心,我與周将軍非常默契,任何細微之處,都不會出問題。”
李靖能有今天,全靠楊銘,他是純正的秦王黨,任何事情都是爲了保障楊銘的利益。
如今太子過世,誰都知道秦王會站出來争,這個時候李靖更是不敢有絲毫馬虎。
楊銘點了點頭,道:“裴矩已經來消息了,鐵勒那邊已經答應配合大隋,夾擊土谷渾,但眼下還不是時候,需要再等一年,介時我會主動請戰,你們倆做好準備。”
周法尚趕忙點頭:“願爲殿下牽馬執鞭。”
李靖也趕忙點頭。
送走兩人之後,楊銘又去了書房,會見早已等候多時的師傅,史萬歲。
“你知道我是個大老粗,還安排我在書房這種地方?”史萬歲見到楊銘道:“你不知道我看到書便頭疼嗎?”
楊銘令侍女送來一些酒菜,與史萬歲坐下對飲,
“你的左屯衛,有沒有什麽問題,早點說,我好早點解決。”
史萬歲是個直人,但不是笨人,笨人不可能取得他這樣的功勳,隻見他笑道:
“以前的左屯衛,從上到下,都是我的人,但是現在,兩個将軍當中,張定和是我的人,但是那個麥鐵杖,有點複雜。”
楊銘點了點頭,麥鐵杖是南陳人士,正兒八經的綠林匪盜出身,但是機緣巧合之下,成了陳叔寶的侍衛,主要負責給陳叔寶撐傘。
隋滅陳之後,麥鐵杖又跟了楊素,楊素平叛江南的時候,就帶着對方,因此立下功勳,被楊素保舉爲儀同三司,後來又跟着楊素打過突厥,加封爲上開府儀同三司。
看起來,這個人應該是楊素的人,但是麥鐵杖隻認楊素,楊素一死,他跟越公府就沒什麽來往了。
因爲麥鐵杖不識字,是個純莽夫,不懂得在楊素死後,應該繼續依附于弘農楊氏。
也正是因爲他這個特點,才會得楊廣器重,任命爲左屯衛将軍。
當然,這其中還有一則故事,楊素過世之後,麥鐵杖拎了一根棍子,等在梁毗返家的路上,一個人沖擊整個車隊,硬生生将梁毗從馬車上拉了下來,就要暴打對方。
要不是被湊巧路過的左禦大将軍丘和撞見,将其攔下,梁毗這頓打是跑不了的。
事情當然也鬧到了朝會,但是楊廣覺得,這個莽夫對楊素忠,但卻不忠于越公房,是個可用之人,于是小示懲戒之後,加以重用。
也就說,麥鐵杖現在是楊廣的人。
這樣人的,楊銘是沒辦法調整的,除非把人家捧上去。
思來想去,楊銘道:“如今土谷渾頻繁犯境,裴矩認爲該一忍再忍,但邊境郡縣損失頗巨,我覺的,不如将麥鐵杖調任張掖,幫裴矩防禦西境。”
史萬歲道:“别帶走我左屯衛的兵馬就好,再者說,左屯衛下面那幫兔崽子,都是我的人,他也使喚不動。”
“這個好說,我會從其它軍府抽掉三千人給他,”楊銘點頭道:“加上他自己的部曲私兵,怎麽也該有四千人,張掖也有駐軍,足夠了,裴矩的意思,是抵禦而不反擊,做姿态給其它番邦看,好讓大隋将來出兵名正而言順。”
“幹這種陰險的事情,沒有比裴矩更合适的了,”史萬歲笑道:“不過你既然想讓麥鐵杖離開我的左屯衛,就需要跟裴矩打個招呼,小功按大功算,把人捧走。”
“這是自然,”
師徒倆對視一眼,相視大笑。
十六衛當中,有兩座軍府,那是鐵闆一塊,兩個大将軍不死,根本換不動,因爲這兩個人,掌控軍府的時間太久了,從開皇年間到現在。
一個是史萬歲的左屯衛,一個是賀若弼的右候衛。
右候衛被楊廣安插進去的兩個将軍鄭元壽和韋保巒,幾乎就是個擺設,被賀若弼直接架空,對此,楊廣的心裏也是非常不滿,但也無可奈何。
賀若弼的不肯放權,也是遭至日後被殺的一大要素。
皇帝改制十六衛,用意已經很明顯了,你不知道順着來,就是給自己挖墳呢。
接下來,楊銘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就是将蕭摩诃手下的五千私兵洗白,河東軍府,因爲征讨楊諒的時候,損失了一部分,尤其是在蒲津關,可謂是損失慘重。
剩下的,又跟着李靖開赴河北山東,又損失了一些,十六衛改制的時候,偏偏河東軍府被編入了賀若弼的右候衛。
好在河東有王,楊銘的兒子楊瑞,所以對當地軍府,還有擁有據對的控制權。
但是楊銘想要調整河東軍府,也得跟賀若弼打個招呼,因爲這個人特别的小心眼。
“如今的河東軍府,編制不足從前的一半,老夫也知道那裏是世子的地盤,所以并沒有招募衛士,殿下這是打算安排點人?其實不用跟老夫打招呼的。”
宋國公府,賀若弼将楊銘迎入府中,他沒有去洛陽的原因,和史萬歲如出一轍,楊廣看見他,都吃不下飯。
楊銘笑道:“宋國公說的什麽話,您老是開國元勳,本王很多事情,都需要向您請教,如今打算換一個骠騎将軍,自然要知會您老一聲。”
軍府,最早叫折沖府,後來改爲骠騎府,主将就是骠騎将軍。
賀若弼這個人,最喜歡被人捧着,楊銘已經把他摸透了。
被人當回事的感覺,是很好的,所以賀若弼笑道:
“河東的事情,殿下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老夫絕對不會過問。”
楊銘笑道:“事情還是要說清楚的,本王一向敬重宋國公,如今越公過世,國家大事,你老就得多擔待一些了。”
“這是自然.”賀若弼捋須微笑。
他這個人也是一個話痨,平日又鮮少與楊銘交流,如今話匣子一開,兩人聊的沒完了
骠騎将軍,肯定就是蕭摩诃了,同時,他還會兼任河東王府司馬一職,那五千私兵,原先都是匪盜,如今會被楊茵绛想辦法編入河東戶籍,這樣一來,就能分田,無需再靠秦王府撥錢養活。
再被編入軍府,就算是徹底洗白了。
這才是楊銘真正的部曲私兵,現在秦王府的那些,大多都是楊廣的人,楊銘是不會絕對信任的。
解決了蕭摩诃的問題,爲王府省了一大筆開支,至于襄陽水軍,這個也好辦。
楊銘現在于京師主持政務,有批款的權限,他已經跟襄陽太守杜吒打了招呼,讓對方将水軍的預算報上來,他這裏會協同民部審批。
花國家的錢,養自己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