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楊弘原本猜測的那樣,當楊銘見到他那副樣子的時候,已經對楊弘不抱希望了。
一個快死的人,不值得浪費時間,但是楊銘這個人,做事又一向周全,所以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到位的。
于是他先是派人給楊弘送了一份厚禮,在年關的時候,又給送了一份。
看起來像是巴結讨好,實際上就是個形式,錢都白花了。
有些錢,明知道是白花,你也得花,因爲你要做出一副尊重宗室的姿态,讓其他人看。
過年前幾天,楊銘還辦了一件事,給房玄齡娶媳婦,順帶把他的老爹房彥謙,從地方給撈回來了。
他是京師守備,有任免之權,房彥謙回來之後,會去尚書省任職。
楊廣這一走,帶走了尚書省三分之二的人,所有肯定會出現人手不足的現象,所以在尚書省,楊廣給兒子留了十八個名額,也就說,楊銘可以安排十八個人進尚書省。
這些職位,都是正式編制。
房玄齡的爹,以前就在吏部幹過,所以楊銘安排他爲吏部考功郎,從五品。
考功郎是吏部下設考功署的主官,掌官吏考課,選舉孝廉貢士等,原來那位去洛陽了。
早先的時候,楊銘舉薦蘇夔爲太子冼馬,幹了不到半個月,太子就挂了,鴻胪寺他又回不去,眼下的處境非常尴尬。
蘇威臨去洛陽前,給楊銘打過招呼,他知道楊銘手裏有名額,甚至都欽點了一個位置,希望楊銘能将他兒子補上。
吏部司封侍郎,從五品,掌官員封爵、叙贈、承襲等事。
楊銘當然會幫蘇威做到,因爲陳叔達已經進了尚書省,還跟着去了洛陽。
就眼下來看,大興和洛陽的兩方面官員,以後很可能不會合在一起,皇帝在哪,就以哪的爲主,畢竟洛陽是定了陪都的,皇城各衙門齊全,洛陽那邊肯定也會安排很多新人進去。
楊玄感也跟着去了洛陽,但是他臨走前,将高攬德的事情都交代了。
前段時間,楊銘下不了床,所以沒時間處理高攬德,但是現在,是時候和高玥攤牌了。
“人,你也見到了,怎麽安頓,伱來定,我出錢,”楊銘來到高玥的寝室,坐在她的對面。
沒有戴着幕籬的高玥,真的是美到了極緻,一颦一笑,勾魂攝魄。
高玥親人團聚,困擾她多年的心結已然解開,徐徐道:
“妾身希望他能留在京師,方便日後探望,但是我沒有錢給買屋宅,所以想和殿下借一點。”
楊銘大手一揮:
“隻要你把東西交出來,我給他五百貫,足夠他後半輩子揮霍了。”
楊銘從玄感口中得知,這個高攬德有個不好的嗜好,好賭,這樣的人,就算他不是舊齊宗室,楊銘都不會留在身邊。
别看他自己的部曲,也經常會去賭坊耍一耍,但他們是在能力範圍之内耍,不像高攬德,因爲好賭,欠了一屁股的債,雖然最後,楊玄感都替他還了。
“五百貫太多了,妾身打聽過,在南城的話,買一個兩間小屋,五十貫就夠了,”高玥道。
當然夠了,五十貫可是五萬個錢,南城多矮小促狹簡陋之民居,那邊的房價不高。
楊銘點了點頭:“行,你說多少就多少,東西呢?”
高玥不好意思的垂首道:“被妾身扔進了晉陽樓的一處池塘内,想要撈起來,怕是殿下要費一番功夫。”
“這倒無妨,”楊銘點了點頭,問清楚具體哪個池塘後,便去找楊茵绛,由她派幾個心腹,去晉陽樓打撈。
這種事情,不能他的近衛來做,因爲他身邊的近衛,都是老爹的人。
“做這種事情的人,不能多,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楊茵绛隻派了崔謂一個人去,樓主宇文岚會配合着封鎖池塘周邊,不準任何人進入。
整整撈了兩天,東西被帶回來了。
楊銘手裏握着那枚足有核桃大小,形狀與金字塔相似的玉角,雙目放光。
玉的材質,甚至比不上羊脂玉,但這天底下,再沒有比它更貴重的玉了。
“藏好了,将來用得着,”楊銘将玉角交給王妃。
楊茵绛神情激動的小心收好,随後道:“是不是該滅口了?”
“嗯?”楊銘愣道:“我并沒有這個打算。”
楊茵绛道:“你不會是舍不得高玥的美貌吧?如果覺得可惜,享用之後再殺不遲。”
楊銘忍不住笑道:“我真的沒有打算殺她,也并不是貪圖她的姿色。”
楊茵绛皺眉道:“那高攬德總得殺吧?南城治安不好,你放心,我會做的很隐秘。”
“高玥很聰明,高攬德如果出事,她會猜到是咱們動的手,”楊銘搖了搖頭。
楊茵绛皺眉道:“你何必在意她會怎麽想?東西我們已經拿到了,她已經沒用了,留着會是個禍根。”
她的話無疑是有道理的,楊銘心裏也清楚,但是他下不去手,陳淑儀恐怕也不會同意。
“好吧.”見丈夫沉默,楊茵绛無奈歎息一聲,再退一步,道:
“如果能确定高攬德不知道玉玺的事,便暫且留他們一命,但是我會派人一直看着,一旦有變,會第一時間滅口。”
“好,我去問她,”楊銘道。
高玥沉一直在沉默,目光呆滞的盯着面前長幾,因爲她猜到,楊銘已經對她動了殺心,不然不會詢問她弟弟是否知曉玉玺的事情。
她的答案是肯定的,高攬德不知道,事實也确實如此,因爲玉角,是她的母親馮小憐交給她的,而高攬德那時候還沒有出生,跟她也不是同母姐弟,而是父親高緯的王夫人所生。
也是這個世上,父親唯一還活着的子嗣,
“似乎我說什麽,殿下都不會相信,”半晌後,高玥擡頭,直視楊銘。
楊銘淡淡道:“你跟我說實話,我就能保住你,如果瞞我,誰也救不了你。”
“他真的不知道,如此大事,我怎可能告訴一個幼童,我們姐弟倆是在逃亡晉陽的路上,走散的,那時候的他才七歲。”
高玥略帶哭腔道:“我真的沒有欺瞞您,求殿下放過他吧。”
楊銘沉默片刻後,點了點頭:“我相信你,希望你不要辜負我對你的信任,還有淑儀的。”
說完,楊銘便離開了這裏。
高攬德那邊,也一直有人盯着,隻要對方敢亂說話,崔謂就會動手殺人。
很久都沒有探望過獨孤鳳兒了,或許是在賭氣,知道楊銘來了之後,獨孤鳳兒将屋門反鎖,不準他進去。
獨孤白樓在外面勸了半天,也是無濟于事,
“沒辦法,自己的屁股自己擦,”說完,獨孤白樓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粗鄙,忍不住笑了笑,徑直走了。
負責給獨孤鳳兒醫治的巫祝,已經走了,因爲鳳兒的病情,現在很穩定,有時候甚至半年,都不會發作一次。
但是腦子裏的記憶還是斷片的,有些能想起來,有些想不起來,但思維越來越清晰,說話也正常了,
楊銘覺得,這樣最好了,若是讓她記起,她才是自己的正統王妃,肯定是要出亂子的。
以楊茵绛的性格,到時候絕對會想辦法弄死鳳兒。
又在門外說了半天好話,裏面還是沒有動靜,于是楊銘轉身離開,等走到院門的時候,又輕手輕腳的摸了回來。
剛上台階,就看到獨孤鳳兒猛地開門,從屋内沖了出來,兩人瞬間撞了一個滿懷。
“好啊,你騙我,”見到人沒有走,獨孤鳳兒心裏還是很開心的,但面子上,肯定是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
楊銘卻是慘哼一聲,下意識的摸向後背。
“啊?我忘了,聽樓嬷嬷說,陛下懲戒你了?快讓我看看,”獨孤鳳兒頓時一臉焦急,趕忙拉着楊銘進去屋内。
“不用看了,再養上半個月,就差不多了,”楊銘擡手阻止對方給他寬衣。
獨孤鳳兒還是那副披肩散發的樣子,她似乎不喜歡束發,卻有一種獨特的淩亂美。
“是我不小心了,你也是個死人,這麽久都不來看我,”獨孤鳳兒說話是夠野的,跟她的性格一樣。
楊銘反問道:“你也沒去找我啊?我這受傷之後,躺在床上兩個月了,也沒見你去瞧我一眼。”
“你那裏女人太多了,我不想去,”獨孤鳳兒賭氣的坐下,忽然道:“咱們倆到底是什麽關系啊?每次問起樓嬷嬷,她總是支支吾吾的。”
關于這個問題,楊銘在洛陽時,聽說她可以正常說話以後,就已經想好對策了。
包括獨孤鳳兒的爹獨孤纂,楊銘也是跟他打了招呼的,務必不能讓獨孤家将事情洩露出去。
“咱倆打小就是最好的玩伴,我的祖母,是你的姑奶。”楊銘笑道。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見着你,覺得最是親近,”獨孤鳳兒點了點頭:“原來咱們打小就在一起玩,還是親戚。”
算是親戚吧,就是這親戚也太遠了點。
楊銘點頭道:“以後得空了,回洛陽一趟吧,見見你阿爺。”
“會去的,但是我腦子裏對阿爺的印象不多,”獨孤鳳兒眉頭蹙起道:“等我全都記起來再說吧,不然見到阿爺,我都不知道說什麽。”
别啊,您可千萬别記起來。
楊銘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所以啊,你現在可不要騙我,等我什麽都想起來的時候,會找你算賬的,”說着,獨孤鳳兒俏皮的沖着楊銘,來了一個朱茵式眨眼。
楊銘頭都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