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鮮卑人也一直在往漢人這個方向靠攏,去融合,從來沒有想過去奴役漢人。
以至于隋唐之後,鮮卑人其實已經成爲漢人的一大分支,成爲了正統的漢人。
長孫熾,看他的姓,也知道是鮮卑人,但是人家長孫氏從北魏開始,已經自诩爲漢人,這個姓氏源自于拓跋氏,而拓跋氏就是現在的元氏,也就是說,長孫和元家本來就是一支的。
“洛陽那邊,近來可有什麽消息?”楊廣問道。
長孫熾站着回禀道:“東京營造一切順利,大約會在九月份之前徹底完工,運河二十三段,已經全線開挖,目前沒有什麽問題。”
楊廣又問:“你有沒有遺漏什麽事情,應該向朕陳述,卻沒有陳述?”
本來長孫熾是不打算将運河死人的事情先捅出來的,但是皇帝既然這麽問了,你也不好隐瞞,于是他道:
“臣這裏,倒是有一封奏報,頗爲奇怪,因無法确定事情真僞,所以臣本欲先禀知太子,由太子拿主意的。”
楊廣愣道:“什麽奏報?”
長孫熾從懷裏拿出那封密信,雙手高舉過頭。
高野走下來,接過信,遞給了楊廣。
楊廣閱完之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信上說的很清楚,運河工程日夜趕工,民夫每日的休息時間,隻有兩個時辰,以至于民力損耗極巨,大約應在四萬之數。
兩個時辰,也就是四個小時,每天隻睡四個小時,年輕人還能抗一抗,年紀大的很容易心力衰竭,導緻猝死。
信上還說,以眼下的工程進展,九月份之前,運河就會全線貫通。
這封信上的内容,對楊廣來說喜憂參半,喜的是運河九月就可以完工,那麽自己介時就可以乘坐龍舟,從洛陽一路南下,直抵江都。
憂的是,死人太多了,紙包不住火,現在京師都在這麽傳,他如果不警告一下老二,已經說不過去了。
楊廣皺眉道:“信是誰送上來的?”
長孫熾道:“此人叫崔宸,原在東宮任職,後臣下主政民部之後,劃歸到了民部,派往洛陽監工。”
“這麽說,這是你的人?”楊廣道。
長孫熾狡辯道:“此人頗得太子器重,與臣交情不錯。”
“無妨的,你的人就是你的人,用人嘛,不用自己人,是辦不了事情的,”楊廣沉聲道:“那麽韋津的奏報,又是怎麽說的?”
韋津是民部派去洛陽的最高官員,韋孝寬的第六個兒子,太子妃的親叔叔。
長孫熾老實回答道:“韋津的奏報中并沒有提及傷亡一事。”
楊廣點了點頭,随即令高野将那封信燒掉,然後道:
“就以韋津的上報爲準吧,這件事就不要讓太子知道了。”
長孫熾眼角一動,隻好道:“是。”
等到長孫熾離開之後,楊廣朝身旁的虞世南道:“跟禦史台的打個招呼,京師風傳的事情,不要在朝會上提出來。”
虞世南不解道:“這件事好像瞞不住啊。”
他是楊廣的起居舍人,絕對心腹,所以有些話别人不敢說,他敢說。
楊廣皺眉道:“運河是國策,死人也是在所難免,這個時候,朕是不能問罪齊王的,恐會生亂,你以朕的名義草拟一封聖谕,令人急遞洛陽,告訴齊王,能不死人就不要死人。”
虞世南心知,這道聖谕,不過就是走個過場,齊王就算收到,想必依然是我行我素,不會有任何改觀。
因爲陛下的心意已經是昭然若揭了,一切以運河爲重。
虞世南點了點頭,開始草拟皇帝聖谕。
晚上回到王府的楊銘,從楊茵绛口中得知了一切,皺眉道:
“恐怕沒有你想得這麽簡單,楊約還是很謹慎的,隻是傳播消息,而不是直接捅到朝會,就是因爲他清楚,對于這件事,父皇多半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果捅到朝堂,獲罪的也許不是楊暕,而是将事情捅出來的那個人。”
楊茵绛皺眉道:“你的意思是,父皇并不在乎運河死多少人?”
楊銘點了點頭:“在父皇這裏,君爲重,社稷次之,民爲輕,楊暕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會加快工期,以逢迎父皇。”
“怪不得.”楊茵绛點頭道。
楊銘愣道:“怪不得什麽?”
楊茵绛道:“怪不得祖父告訴我,想要将楊暕拖下來,必須挑起民亂才行,除此别無它途。”
“挑起民亂代價太大,死人更多,不合适的,”楊銘沉聲道。
楊素的意思,就是挑起動亂,動亂形同造反,楊暕無疑會因此獲罪,但參與動亂的民夫,一個也跑不了。
“我認爲可行,”楊茵绛道:“殿下需知,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現在不将楊暕拉下來,以後恐怕沒有這麽好的機會了。”
楊茵绛這裏,也是不将人命當回事的。
楊銘搖了搖頭,道:“辦法也不是沒有,隻要太子能夠參與進來,這件事就是回旋餘地,但問題是,我們怎麽想辦法,讓太子知道這件事。”
“我可以試試看,”楊茵绛道:“叔公楊嶽的妻子,是太子妃的親姐姐,也許有辦法将太子妃請出宮,借太子妃之口,讓太子曉得此事。”
楊銘一愣,點頭道:“此事可行,隻要太子知曉,必然會想辦法對付楊暕。”
想要将太子妃請出宮,其實很簡單,楊嶽的妻子稱病即可。
太子妃韋盈就這麽一個親姐姐,自然會離宮探視,而早已知道該怎麽說話的楊夫人,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給太子妃。
并且話裏話外,都在暗示韋盈,楊暕有争位的念頭,不得不防。
眼下的太子妃韋盈,最怕的就是來自老二和老三的威脅,怎麽能打壓這兩個人,是她心裏的頭等大事。
她是天真,但是她的娘家人,可不天真。
親姐姐的話,她當然相信,也知道楊暕在下面這麽亂來,太子知曉以後,必然會大動肝火。
借此機會把老二壓下去,對東宮無疑是有利的,因爲韋盈清楚自己丈夫的病,很可能好不了。
如果丈夫無法痊愈,那麽在她眼中,該繼承位置也應該是她的兒子楊侑,而不是老二和老三。
老三現在,處事非常低調,雖然東宮的屬官一直在勸告她,最應提防的就是老三。
但是楊銘直到目前,并沒有做任何意見威脅到東宮的事情,甚至還舉薦長孫熾出任民部尚書,向自己表露忠心。
想要收拾老三,完全沒有借口,但這并不代表韋盈沒有這個念頭。
她們姐妹見面的同時,京郊大營最後一天的比試,也已經接近尾聲,今天的五場,大隋三勝兩負。
也就是說,整整十六場,大隋隻輸了四場,而且隻死了一個人,來自左備身府的一名将領,運氣不好,在騎戰的時候,被箭矢給射死了。
十六場赢十二場,絕對的大勝了。
鐵勒死了好多勇士,楊廣爲了安撫契苾喀圖,将對方召如皇宮,當然,也有耀武揚威的意思。
眼下大隋在西域的國策,是要聯合鐵勒,收拾土谷渾,所以對待鐵勒,需要客客氣氣。
契苾喀圖似乎覺得無顔面繼續在大隋混吃混喝了,于是三天後,啓程返回鐵勒。
這天,蘇烈來到秦王府求見,楊銘接待了他。
蘇烈道:“長公主的意思是,讓卑職爲殿下效力,當日校場索要卑職,不過是掩人耳目之舉,長公主還有一句話,要卑職帶給殿下。”
楊銘笑道:“說。”
蘇烈道:“長公主說,身邊近衛的出身來曆,最好不要讓太多人知曉。”
還是大姑母智慧啊,楊銘苦笑搖頭,那天還真是誤會人家了,以爲人家看中蘇烈,才開口要人,沒想到是給自己打掩護。
畢竟在校場上一口氣要走兩個人,别人心裏肯定是會亂想的。
招募這麽能打的狠人,你想幹什麽?
楊麗華說的沒錯,自己身邊近衛的出身來曆,确實不宜讓别人知曉,免得被别人掌握到情況,背地裏玩陰的。
這也就是爲什麽,直到眼下,王妃楊茵绛做什麽事情,都不用楊銘的部曲,而是她帶來的族内子弟。
隻有本族,才靠得住,而楊銘身邊的近衛,其實都是老爹楊廣的人。
現在還不能換,将來都得換。
當天受了那麽重的傷,蘇烈這小子竟然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得不說,身體是真的好。
于是楊銘兌現承諾,讓楊茵绛帶上來一個美人。
這個美人,也是楊暕當初送給他的五女之一,也是五女當中姿色最好的,她的祖父,是舊陳的一位将軍,陳滅之後,被降爲賤籍。
美人名叫董屏。
“賞給你做個妾,不要當成正妻,你将來的妻子,本王這邊會替你謀一個更好的,”楊銘笑道。
“卑職拜謝殿下,”蘇烈大喜,趕忙給楊銘行禮道:“敢問殿下,卑職在王府,應該做些什麽?”
楊銘道:“給你三天假,三天後,本王去哪,你跟到哪。”
“卑職明白了,”蘇烈告退離開。
楊銘笑看向妻子茵绛,道:“給這小子在王府騰出一塊地方來,就讓他住進來吧。”
“不過一小卒而已,你好像很看重他?”楊茵绛好奇笑道。
楊銘笑道:“也許是眼緣吧,我第一次看到他,就很欣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