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基本就是觀衆入場,午時一到就會開打。
這其中,主看台上的貴人們,都有餐食供應,其他人自備幹糧。
主看台上,等到楊麗華與秦王妃楊茵绛落座之後,一些與兩人親近的晚輩子弟,紛紛過來問安。
衆目睽睽之下,能去給這兩人問安的,都有足夠嘚瑟的資本,讓其他人羨慕非常。
秦王府這邊,占了兩百二十四個位置,比楊麗華少十個。
高玥戴着幕籬也來了,而且還帶着長孫晟的妻子高氏,以及長孫無忌兄妹。
這是楊銘故意安排的,他希望年級尚小的長孫無忌兄妹倆,潛意識當中建立與秦王府的親近關系。
将來長孫晟挂了,如果長孫安業真把他們兄妹趕出門,楊銘肯定會第一時間收留,到了那個時候,兄妹倆對王府也不算排斥。
兵部尚書李圓通,今天也在,因爲這個部門在設立之初,名義上是大隋軍方最高機構,但實際上在開皇年間,就被十二衛給架空了。
因爲十二衛大将軍,無一不是戰功彪炳的大将,身上的勳爵又高,隻靠兵部根本壓不住。
打個比方,就說賀若弼吧,大隋開國至今,每一任兵部尚書,誰能壓住賀若弼?
楊堅設立兵部的初衷,當然是能夠更好的掌控軍權。
但是大隋承繼于周,周承繼于魏,北魏八柱國十二大将軍這樣的軍政體系,影響還是太大,所以十二衛,基本就是弱化後的軍政體。
所以楊堅頻繁更換大将軍人選,就是怕其中有人坐大。
但兵部尚書終歸是名義上的軍方老大,所以李圓通會出現在這裏,但基本就是個吉祥物,打擂的事情他說了不算,十六衛他也管不了。
這時候,鐵勒契苾喀圖,帶着他的人進場了。
這些鐵勒人一進場,頓時引來一陣噓聲和嘲諷。
這種情況是管不住的,因爲大家都在這麽幹,什麽邦交禮儀,完全沒有。
越是這樣,契苾喀圖越是嚣張,他雖然不知道大家在嘲諷他什麽,但猜也能猜到,肯定很難聽。
好在他聽不懂,聽不懂就和沒聽到是一樣的,隻有他身邊那個翻譯,陰沉着臉,咬牙切齒,他能聽懂,但是這些話還是不要翻譯了。
契苾喀圖目光挑釁的掃視全場之後,來到主看台上,先是向長公主楊麗華問好,随後于高台右側就坐。
這是他唯一一次可以和楊銘平起平坐的機會。
别以爲人家鐵勒人都是茹毛飲血的蠻人,實際上,人家那邊早已普及農耕,冶煉技術和大隋差不多,但規模肯定不如大隋。
南北朝時期,中原與西域就已經頻繁通商,有些技術也已經傳入西域,而中原也是獲利的,波斯天竺的技術,也是經西域傳過來的。
西域諸國整體落後,主要還是政體上的落後,鐵勒還屬于原始遊牧部落,但大隋已經是封建王朝社會了。
鐵勒人也帶甲,大多是皮甲,鐵甲很少,他們的甲胄形制是融合了中原與波斯兩種風格,整體看上去不是很美觀,卻很實用。
他們的甲胄形制,幾乎與突厥是一樣的,而且兵器也一樣,分爲射遠器、衛體武器、短兵和長兵四類。
射武器,主要是弓矢和鳴镝,鳴镝是一種響箭,因其箭簇上設有小孔,射出後遇風發響,故稱“鳴镝”,能射人,也能用于發号施令,故有“聞鳴镝而股戰”一說,這玩意大隋也有。
衛體武器,就是甲胄了,還有狼頭吞肩,也就是肩甲,普及度不高,但不能說人家的甲胄不好。
短兵有匕首,刀劍,也是非常鋒利,
鐵勒人的刀與大隋橫刀比較,稍微有那麽一丁點的弧度,但絕對不是影視劇裏那種彎刀造型,遠遠看上去就是直的,而且鐵勒人有佩戴大小雙刀的習俗,左長右短兩柄刀。
長武器有兩種,長矛和馬絆,馬絆就是馬索,既是日常養馬的牧具,也是一種武器,套馬的漢子威武雄壯,戰場冷不丁被馬索給套住,小命基本交待一半,這個技能,大隋完全不具備。
鐵勒人的體魄非常強悍,這與他們的生活環境有關,苦寒之地出勇士。
一聲鳴镝響徹校場,數千人的目光同時望向大門方向。
楊銘、宇文述、來護兒策馬在前,引領着十六騎士入場。
與先前截然不同的是,這一次的入場,換來的的震天的歡呼聲,而且經久不絕。
觀台的一處角落,燕小棠也在,當他看到馬背上的楊銘時,嘴角不自覺的彎起一絲弧度。
大隋豪閥子弟,今日共聚一堂。
楊銘策馬向前,來到主看台下,朝着上方的契苾喀圖喊話道:
“騎術太沒意思了,兒郎們是來較技的,可敢改爲騎戰?”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你還能說不敢嗎?契苾喀圖咧嘴一笑,起身道:
“就按秦王說的,騎戰,各安生死。”
楊銘點了點頭,随即與宇文述二人登上看台。
宇文述本來就擔心騎術一項,大隋這邊太吃虧,沒想到楊銘竟然早已有了主意,而且當着這麽多人面喊話,契苾喀圖不答應都不行。
這樣一來,十六猛士已無軟肋,此戰必勝。
楊銘登上看台之後,先是朝着楊麗華道:
“姑母您看,可以開始了嗎?”
楊麗華點頭微笑:“不必問我。”
“好!”楊銘站在主看台上,朝四方喊話道:
“第一場,許國公長子宇文化及,出戰!”
話音剛落,校場一側的宇文化及一勒缰繩,策馬奔入場中,手持長矛,全甲罩身,繞場一周,接受大家的歡呼。
接下來,契苾喀圖也起身道:
“巴音布魯克草原的勇士,鐵勒人的孩子,契苾巴錫,出戰!”
另一側,一名身穿貼身皮甲的鐵勒人策馬而出,奔向場地中央。
這時候,鴻胪寺少卿陳叔明,捧着一個托盤來到楊銘和契苾喀圖面前。
托盤上有四個牌子,代表着四項比試,翻起哪個牌子,就先比試哪一項。
楊銘擡了擡手,示意契苾喀圖來翻,後者點了點頭,翻起其中一個。
騎術,
也就是騎戰了。
于是陳叔明轉身,扯着嗓子以他最大的聲調,朝着場内喊話道:
“第一場,騎戰!”
場中的宇文化及聞聲,調轉馬頭向後方離開,契苾巴錫見狀,也趕緊掉頭。
随着一聲鑼音敲響。
那邊的宇文化及一夾馬腹,單手持矛,朝着對手沖殺過來。
而契苾巴錫卻是突然調轉馬頭,繞場奔走,雖然換來的是滿場的嘲諷,但他就是不與化及主動接戰,
罵吧罵吧,反正我也聽不懂。
十六人的名單,其實大隋這邊早早就告知了鐵勒人,而宇文化及無疑名氣巨大,鐵勒人商榷之後,決定不與其硬碰硬,而是找準機會以馬索制敵。
騎戰,就是騎在馬上戰,至于你用什麽手段,不設限制,你要是有能耐以弓箭射中疾奔的騎士,也算你的本事。
宇文化及也不是傻子,人家的單挑經驗非常豐富,見對手不與他接戰,也趕忙策馬奔走,取出腰下短弩,觑準機會就是一箭。
這尼瑪其實很危險,一旦射的太離譜,很容易射上看台,誤傷群衆。
所以軍府這邊,一直有持盾衛士,負責抵擋射向看台的箭矢。
校場中的兩人,無疑都是騎術精湛之輩,甚至宇文化及更勝一籌,畢竟宇文述的錢可不是白花的,長子的培養上那可是下了血本的。
宇文述持的是勁弩,箭壺裏面有十支弩箭,契苾巴錫是長弓,箭筒裏面有二十支箭。
箭矢數量,宇文化及吃虧,但是勁弩在這樣的場地要比長弓有優勢,短距離射擊,肯定是弩箭占優,速度快,而且準頭好。
兩人就這麽繞場對射,你來我往,誰也射不中誰。
但是很快,宇文化及的箭壺沒箭了,所以他隻能躲,等到對方箭矢耗光。
契苾巴錫見狀,開始操縱坐下戰馬,逐漸與宇文化及拉近距離,校場就這麽大,你躲也躲不到哪去。
于是在雙方接近之後,契苾巴錫一箭射中宇文化及的戰馬,
實際上,他是射人,但是因高速馳騁之下,失了準頭射中了馬,而宇文化及爲了避開這一箭,側身翻至戰馬一側,他是躲過去了,馬沒躲過去。
隻聽戰馬一聲悲鳴,轟然倒地,宇文化及借勢一個翻身,穩穩落地,随後手持長矛,朝對方沖了過去。
契苾巴錫見狀,掏出背後馬索,在空中搖晃着,打算一舉套住對手。
宇文化及越來越近,契苾巴錫手臂猛的一甩,将馬索擲出,同一時間,宇文化及看準對方投擲馬索的空檔,将長矛狠狠擲出。
嗖的一聲。
透心涼。
契苾巴錫的戰馬繼續往前沖刺,但是他本人卻已經被長矛巨大的力道紮進胸口,帶飛了出去。
絕對是死翹翹了。
校場内,頓時響起震天的高呼聲,宇文将軍的名字,響徹軍府。
宇文化及咧嘴一笑,将長矛從對方的屍體上收回,望向看台,拱手高喊:
“末将幸不辱命。”
楊銘看也不看一旁臉色鐵青的契苾喀圖,起身道:
“賞珠寶一箱,奴婢二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