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婺華的車隊被人攔下,楊暕一馬當先,擋在馬車前方,笑呵呵的沖車廂内喊話道:
“陳丫頭别來無恙。”
沈婺華并不認識楊暕,不過在女兒提醒之後,她表現的倒也鎮靜,掀簾走出車廂,神情自若道:
“齊王殿下好,不知爲何攔阻去路?”
楊暕呵呵一聲,直接道:“本王沒跟你說話,叫陳丫頭出來,沒規矩的東西,知道本王在此,也不出來見禮?”
沈婺華眉頭蹙起,語氣不滿道:
“我們好端端的行路,殿下突然橫阻,無禮的是您吧?”
以前陳叔寶活着的時候,沈婺華已經跟着丈夫受夠了窩囊氣,眼下丈夫亡故,她已經沒什麽好怕的了。
從一國之後淪落至此,人生的巨大落差,讓她整個人仿佛經曆了大夢一場,眼下如夢初醒,雖不敢說大徹大悟,但很多事情已經不在乎了。
楊暕一愣,他沒想到一向在大興做縮頭烏龜的夫妻倆,現在竟然敢沖撞自己?
誰給她的膽子?楊銘?
想到這裏,楊暕恨意更濃,直接吩咐左右:“把車廂裏的那個丫頭,給本王綁了。”
一時間,幾名近衛紛紛下馬,沖着馬車走去。
沈婺華頓時色變,拼命攔在車廂之外,陳叔寶的幾個兒子包括忠仆也都湊了過來,護在馬車前方。
“一群喪家之犬,誰敢阻攔,直接鞭打,”楊暕手握馬鞭,怒斥道。
在他身旁,王府長史柳謇之也看不下去了,湊過來小聲道:“殿下,陛下旨意,舊陳宗室需妥善安置,咱們這麽做,不妥吧?”
楊廣的基本盤,在江南,在江都,是江南世家,所以他比自己的父親楊堅,對舊陳宗室更爲寬厚,要不然也不會同意陳叔寶埋在邙山,其深意也是爲了照顧南人的情緒。
陳叔寶是個昏君,但不是暴君,他沒有禍害百姓,隻不過太過于貪圖享樂,荒廢朝政,加上用人不當,才導緻的陳朝滅亡。
所以南方很多世家包括百姓,對陳家還是有感情的,畢竟陳朝滅亡,距今不過才十六年而已。
楊暕臉色一變,轉頭道:“我隻不過是抓一個侍女,又不是要把陳家怎麽樣,有什麽不妥的?”
說罷,楊暕又令身後手下,出來搶人。
沈婺華這邊,自然是抵擋不住,不少人都受了傷,陳淑儀也是個狠人,直接操起一把刀,便和楊暕的侍衛厮殺起來。
她這手刀法,是跟蕭摩诃學的,自然不弱,可惜楊暕這邊的近衛,也都是猛人,不一會,便拖拽着受傷的陳淑儀,拎至楊暕馬前。
楊暕俯身笑道:“可惜啊可惜,你隻不過是老三的一個侍妾,但凡有個名分,今天我還真不好拿你,我送給他五個,他還我一個,吃虧是本王。”
說罷,楊暕大笑一聲,揚鞭調轉馬頭:
“回京。”
沈婺華臉色難看至極,但卻并不慌亂,一邊令人返回洛陽,給秦王送信,一邊令陳叔寶的三子陳彥,帶人火速進京,通知主母柳敬言。
柳敬言是陳叔寶的母親,梁武帝蕭衍的外孫女,與蕭皇後是親戚,是有機會見到皇後的。
距離長安驿不遠,楊暕的車隊,又與剛剛離京的裴淑英迎面撞上了。
陳淑儀已經被捆綁在車廂内,口中塞滿布條,不能發聲,所以裴淑英并不知曉情況。
對待裴淑英,楊暕就是另外一副面孔了,畢竟人家是父皇親自提了的從一品的外命婦,是自己名義上的弟媳。
可惜啊.本該是自己的女人,又便宜了老三。
如今再見,對方仿佛比從前更加美貌,舉止神态端莊優雅,讓人不能自已。
“弟妹這是去哪?要不要二哥派人護送?”楊暕客氣笑道。
裴淑英掀簾答道:“往洛陽去。”
“噢原來去會銘弟,”楊暕心裏五味雜陳,默然半晌之後,笑道:“弟妹一路順風。”
楊暕的齊王府,也就是當年的晉王府。
回府之後,他第一時間令人将陳淑儀帶來。
手腳被繩索束縛的陳淑儀,被兩名近衛帶了上來,見到楊暕之後,她怒視對方,道:
“無恥之人,親弟弟的女人,伱都敢強擄?”
“哈哈,”楊暕笑道:“我不單單将你擄來,我還想試一試你這匹烈馬。”
眼下的屋子裏,柳謇之等人都不在,唯獨楊暕身邊那幾個專門給他搜刮女人的狗腿子。
張小寶聞言,趕忙苦着臉勸說道:“殿下,此事萬萬不可,還是将人還回去吧,秦王知曉後,這事不好收場啊。”
楊暕眉頭一挑,擺手道:“一個賤妾而已,不打緊的,老三想要人,簡單,把我送給他那五個女人,囫囵個給我還回來,我就将人還他,”
楊銘肯定是還不回來了,因爲其中一個殷福女,已經被他許配給了江陵沈家的沈渠,沈渠原先是襄陽縣兵曹,如今已經是縣尉了。
張小寶終究是老人,楊暕雖然不滿他的話,終究是念在主仆情誼的份上,沒有動怒。
其他人也想勸,但是見狀,也都不敢勸了。
在他們看來,找女人,可以,平時在江南搶幾個美婦,也沒事,但是您不能搶秦王的啊,别說是個侍妾,就算是個奴婢,您不打招呼,也不能這麽就給帶走。
下人,都比楊暕明理,但是眼下的楊暕,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尤其是在見到裴淑英之後,心裏的怒意,越發濃郁。
在他看來,隻要老大身體出了問題,就算不死,皇儲必然易主,父皇總不能讓個病秧子當皇帝吧?
那麽自己做爲次子,便可以順理成章的接手,但是眼下,老三羽翼漸豐,已經對他形成威脅,所以是時候早點謀劃,消除這個禍根。
隻要自己将來能夠順利做了皇帝,裴淑英,早晚會弄到手,我不嫌棄你被楊銘睡了,我就想看看,你在我面前俯首哀求的樣子。
不過張小寶的勸說,還是起作用的,至少讓楊暕稍微冷靜了一下,對陳淑儀迫切的邪念,暫時被壓制下來。
“把人帶下去吧,看緊點,”楊瀾掃興的擺了擺手。
這邊,長城國太夫人柳敬言,包括秦王妃楊茵绛,也都收到了消息。
一個緊急張羅,四處托人走關系,想着能觐見蕭皇後,一個點齊人手,直接就打算硬闖齊王府要人了。
陳淑儀不同于别人,楊茵绛很清楚,自己若是反應不夠及時,以至于陳淑儀出了差錯,楊銘回來絕對會怪罪她。
今天也是湊巧,楊約和楊玄感,也在王府,他們是來探望河東王楊瑞來了。
楊茵绛是楊約看着長大,也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所以一直以來,都是當親閨女對待,甚至比楊玄感這個當爹的,更寵茵绛。
他在得知消息之後,便一直在規勸王妃,不要亂來。
“這是在京師,陛下最忌諱兄弟不睦,所以這件事不可大張旗鼓,鬧大了,對秦王不好。”
楊茵绛臉色陰沉道:
“我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但眼下人已經被擄走,淑儀在那邊究竟如何,我們并不知曉,齊王什麽性子你們不是不知道,一旦對淑儀不軌,我恐出事,介時如何向殿下交代?”
說完,一身男裝打扮的楊茵绛就要上馬,硬生生被楊約給攔住了:
“你聽叔公的,這事不能這麽幹,皇子相争,在京師這麽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你讓陛下作何感想?”
楊約一把搶過茵绛手裏的馬鞭,沉聲道:“我今天醜話說在前面,陳淑儀就是死了,你今天都不能這麽去。”
他是最了解皇帝楊廣的,所以對楊茵绛的激烈反應,非常反對。
你帶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去齊王府要人,勢必傳揚出去,鬧得滿城皆知,豈不是将置陛下顔面于不顧?
而且這事,還不能禀報上去,不能讓陛下皇後知道,秦王齊王兄弟倆之間,已經有了矛盾。
一旦陛下知曉,肯定不會将兄弟倆置于一處,偏偏眼下齊王剛剛返京,而楊銘在外。
楊約苦口婆心說了一大通道理,才算是将楊茵绛拉回了内院,
“你不希望楊銘回不了京吧?如果你想他早點回來,就聽我的。”
楊茵绛也是因爲這一點,才被自己的叔公說動,他和楊銘不隻是夫妻關系,而是在成婚之前便有了感情,兩地相隔對她來說,每一日都是煎熬,所以楊約的話,正中她的要害。
“那我們又該如何?此事不可拖延,淑儀性子剛烈,楊暕若是用強,恐會尋短,”楊茵绛焦急道。
楊約道:“這樣,你去一趟長公主府,看看她會不會幫忙。”
“那我現在就去,”楊茵绛一刻都等不了,親自騎馬帶了二十人,便直奔長公主府。
不巧的是,楊麗華不在家,而是于三日前,去了終南山會友。
這下子,楊茵绛慌了,如果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是不會驚慌的,她向來沉穩,遇事不驚。
但事關陳淑儀,偏偏又是落在楊暕那個不知輕重的色鬼手裏,由不得她不着急,
于是她也不回府了,而是直接帶人去了齊王府。
“開門!”楊茵绛手握馬鞭,走上台階。
門衛趕忙道:“請王妃稍等,容小人通傳一聲。”
“啪!”的一聲,
楊茵绛一鞭子甩在那人臉上,杏目圓睜道:
“再不開門,打死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