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一家人見面的地方,是在王府中的佛堂,而且是釋迦摩尼的佛像之前。
老楊家是信佛的。
楊堅自己就有一個佛教名字:那羅延,意思是金剛力士。
獨孤伽羅常被稱作“妙善菩薩”,法号“莊嚴”。
楊廣在江都的時候,在天台宗四祖之一智顗(yi)大師那裏,受菩薩戒,法号爲“總持菩薩”,總持出自《法華經》,持惡不起,持善不失,也就是懲惡揚善的意思。
楊廣夫婦,楊昭夫婦,楊暕夫婦,楊銘和裴淑英,都在佛堂,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和尚。
這個和尚盤膝坐在佛案之前,與佛祖的神像一樣,都是面朝殿門方向。
而楊廣一家人,則是跪在這和和尚面前。
這和尚來頭不小啊,連楊廣同志都跪了?楊銘跪在後面,悄悄打量着和尚的面容。
飽經風霜,枯瘦如柴,衣衫褴褛,皮膚幹裂,雙眼微開,炯炯有神,
一看就是經曆過水深火熱,有着大閱曆的佛教大能。
“僧主辛苦,”楊廣道。
和尚開口:“不辛苦。”
楊廣又道:“苦尋僧主十餘年,今日終以得見法相,今禅定寺正在修建,還要請僧主主持。”
和尚搖了搖頭:“佛遣舍者即舍,佛遣行者即行,佛遣去處即去,今業果已報,自當行路。”
說完,和尚直接起身,從他們一家人身邊走過,徑自去了。
到底怎麽回事?楊銘一臉懵逼,老爹爲什麽不留人呢?
這時候,楊廣終于起身,大喜道:
“昭兒速備快馬,爲父要親往仁壽宮,給你們祖父道喜。”
楊昭點了點頭,趕忙出去安排。
最後,父子倆都去了仁壽宮。
“阿娘,到底是怎麽回事啊?”裴淑英已經和蕭妃混的很熟了,于是直接好奇詢問。
蕭妃笑了笑:“先回去,回去再說。”
如今楊暕和裴淑英之間,沒有一點芥蒂,相處的也很融洽,雖然他們倆以前有過那檔子事,但那也是前塵往事了,早就釋懷了。
楊暕朝裴淑英眨了眨眼,笑道:“事情是我辦成的,待會由我跟弟妹講。”
這小子去了江都之後,沒人看管,本性算是徹底暴露,各種尋花問柳,見一個上一個,恨不得閱遍江南美人。
他在江都幹的那些事,楊銘也有所耳聞,要不是他爹是太子,楊暕都可以上刑台了。
楊銘是管不了的,他終究是老三,而且愛好女色不算缺點,隻不過他這個愛好總是建立在剝奪别人愛好之上,這就沒意思啊,有家室的這小子也打主意。
隻看那個張小寶眼下還是楊暕身邊的頭号紅人,就知道老二的興趣所在了。
回到廳内,楊暕眉飛色舞的講述完了事情經過,楊銘恍然大悟。
怪不得老爹這麽着急要去仁壽宮,還說什麽道喜?感情楊暕這小子,把那顆遺失在外的釋迦摩尼的佛牙舍利,給帶回來了。
準确點說,是那個和尚帶回來的。
和尚法号法明,完整法号爲釋法明,原來是建康城上定林寺的主持,也就是僧主。
當初隋滅陳之後,整個建康城都被毀了,如今已是殘垣斷壁,一片瓦礫。
楊堅既然信佛,所以城内佛寺并沒有損毀,但是和尚卻已經跑了一大半,而上定林寺的僧主法明也帶着佛牙舍利不知所蹤。
對楊堅來說,無疑是一大遺憾。
這顆佛牙舍利,可不一般,是僅存的兩顆釋迦牟尼佛牙舍利之一,一個在後世的斯裏蘭卡,一個供奉在北京靈光寺佛牙舍利塔,也就是楊暕拿回來的這顆。
這件寶物,已經不能叫無價之寶了,而是至高無上的聖物,其價值,與傳國玉玺不相上下。
據說一百年前,南方有位叫法獻的僧人,遊曆西域,在于阗(tián)國得到這顆佛牙舍利。
于阗(tián)國也就是後世的疆新和田市附近,現今屬于西域小國,國力孱弱,根本無力保護這等神物。
法獻将舍利帶回來之後,存放于上定林寺,但是後來被南陳的開國君主陳霸先拿走,供奉在皇宮。
當年滅陳之後,老爹帶着人刮地三尺,也沒在舊陳皇宮找到那顆舍利,後來審問陳叔寶的時候,才知道舍利又被上定林寺的僧主法明帶走。
于是十幾年來,楊廣不斷派人多方打探法明的消息,卻毫無所獲。
楊暕就任楊州總管之後,楊廣便把這件差事交給了他。
本來是不抱希望的,不曾想,真就被二兒子給找到了。
楊暕将整個過程描述出來,口沫橫飛,一臉的得意。
尋回佛牙舍利,這可是大功一件,祖父楊堅必然非常高興。
大家也都很開心,因爲佛牙舍利是太子的兒子帶回來的,更從側面證明,太子是佛祖認可的儲君。
佛家講究緣法一說,楊廣與佛無緣,佛舍利也到不了他手裏。
老二還真是走了狗屎運啊,就憑這件功勞,他就是從楊素府上拐走幾個美妾,楊堅都當沒看見。
回到青山房,裴淑英仍沉浸在這份喜悅之中,确實,這是天大的喜事,值得高興。
接下來,楊堅在得知消息之後,親自返回大興,協同百官,舉行了盛大的迎回佛牙舍利的大典,并且傳告天下佛寺,京師百姓皆賞肉食三兩。
佛牙舍利,被存放在了大興善寺,上百名大德高僧将會舉行爲期四十九天的法會。
裴矩上書,說佛牙舍利乃聖後登天之後,從佛祖那裏請回來的,所以應該存放于禅定寺,楊堅準了。
等到大禅定寺建成之後,佛牙舍利就會再挪個地方。
這次返京,距離楊銘大婚之期不遠,所以楊堅打算等到孫子成婚後,再返回仁壽宮居住。
楊暕迎回佛牙舍利,也沒有得到什麽實際的賞賜,隻是被封了一個“接引使者”。
他也會等到楊銘成婚之後,返回江都。
婚期已至。
牛羊騾馬牲畜,绫羅綢緞粟米,金銀玉器,珠寶翡翠,車隊一眼望不到頭。
楊素終于在大興城百姓的面前,展示了他真正的實力。
越公府庫,富可敵國,弘農楊氏,門閥之首。
楊茵绛的嫁妝,晉王府,竟然裝不下。
不是晉王府的府庫小,而是晉王府的府庫,本來就差不多滿了。
楊廣也是大感意外,都是自己人,意思意思就行了,你這麽破費,至尊知道了,小心查你的老底。
其中一半的嫁妝,被暫時送到了隆慶坊裴淑英的宅邸當中。
楊茵绛沒有陪嫁房子,陪了十一張地契,京師十一塊黃金地段。
這樣的手筆,楊玄感是拿不出來的,還得是楊素。
出嫁孫女,辦個跟特麽出嫁公主一樣,上開府梁毗(pi)直接跑楊堅面前告狀去了,說是楊素作威作福,出任仆射十餘年來,大肆搜刮錢财,孫女的嫁妝,車隊綿延十餘裏,全城圍觀,歎爲觀止,已經是僭越了。
楊堅對此會怎麽說呢?
微微一笑,啥也不說。
伱吃了多少,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會吐出來多少。
楊素這次無疑下了血本,而且還都是吐給了自己的親孫子,所以在楊堅看來,楊素做的非常棒。
這是值得鼓勵的行爲。
梁毗看不到這一點,還想着狀告楊素給自己博個忠直之臣的名聲,結果碰了一鼻子灰。
這小子以後要注點意了,楊素會收拾他的。
當天晚上,楊茵绛成了楊銘的新娘子,郡王正妃,正三品的外命婦。
不要小看正三品,尚書左右仆射,才是從二品。
不過能做到左右仆射,身上都有國公的爵位,而國公,是從一品。
郡王、國公、開國郡縣公、上柱國、爲從一品。
親王、三師、三公,爲正一品。
三公爲太尉、司徒、司空,三師爲太保、太傅、太師。
楊廣曾經做過太尉,被撸了。
楊素目下還是司徒,是正一品。
司空這個位置上的,是廣平王楊雄,當年楊堅剝奪了他的兵權,給了個司空安慰一下。
太保曾經是長孫覽,開皇十年去世,閨女是蜀王楊秀的正妃,他死後,太保空閑至今。
太師曾經是李穆,隴西李氏出身,死于開皇六年,左武衛将軍李渾,就是他的小兒子,位置空懸。
太傅曾經是窦熾,死于開皇四年,楊堅那兩個外甥窦慶窦抗,得管他叫族叔公,太傅一職現今也是空着的。
楊銘将來如果成爲親王,那麽楊茵绛就是親王正妃,屬正一品。
不管你是幾品,你今晚都得給我洗腳。
“玄感回來了?”楊銘舒服的泡着腳,笑問道。
楊茵绛一直以來都知道,楊銘不太能看上自己的父親,不過她并不在意,因爲看不上她父親的人,多了去了。
“回來了,已經去了禮部任職,”楊茵绛脫掉沉重的禮服,隻穿着單衣,撸起袖子耐心的爲楊銘洗腳。
“這段時間和裴淑英相處的怎麽樣?”楊茵绛問道。
楊銘想了想,答道:“還不錯,要不要叫她過來?”
楊茵绛頓時蹙眉:“我曉得她今晚會很失落,但是今晚不行,今晚是我來伺候你。”
楊銘舒服的呻吟一聲,仰面躺下:“那你伺候吧。”
楊茵绛抿了抿嘴,绛洗腳盆挪開。
如果說是裴淑英是新手,那麽楊茵绛就是熟練工。
歸其原因,還是裴淑英臉皮薄,出嫁前沒有好好學,同樣都是人生頭一次,人家楊茵绛的手藝已經是得了真傳了。
所以今晚的楊銘,意滿常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