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矩這個人,幹了二十多年楊堅的貼身秘書,知道的秘辛實在是太多了。
這種人其實非常危險,一個搞不好,很容易會被皇帝帶走。
意思就是,皇帝臨死前,很大可能會把他帶上,好讓他永遠閉上嘴。
既然是給皇帝當秘書,又是管着專門草拟、頒發聖旨的内史省,沒見過傳國玉玺是不可能的。
雖然傳國玉玺輕易不會用,但是楊堅還真就用過一回。
開皇十五年,楊堅設壇祭祀泰山,就用了傳國玉玺。
不是封禅泰山,他沒有舉行封禅大典,隻是名義上出了一篇封禅祭文,所以後世封禅泰山的皇帝名單,有的把他算進去了,有的沒算進去。
事實上,開皇十年,百官便紛紛上請,請楊堅封禅泰山,當楊堅當時拒絕了,理由是“朕德薄”。
謙虛了,實在是太謙虛了。
按司馬遷《史記·封禅書》,以及班固《白虎通義》中的說法,帝王封禅泰山需要兩個必備條件:
一:每世之隆,則封禅答焉,及衰而息,也就是說,你當皇帝的時候,天下乃太平盛世,這是最基本的。
二:王者受命,易姓而起,必升封泰山,也就是說,你是開創江山的開國皇帝,天下是你打下來的。
這兩個條件,楊堅都具備了,首先有開皇之治,大隋目前的興盛,是空前的,不誇張的說,前面真沒有比得過大隋的。
再者,楊堅是開國皇帝,最關鍵的是,他是結束華夏三百年分裂,再次實現了大一統的皇帝,隻憑這一點,封禅泰山,綽綽有餘。
但他就是沒有舉行封禅大典,隻說了句:茲事體大,朕何德以堪之,但當東巡,因緻祭泰山耳。
最後也就是設壇祭祀泰山而已。
祭祀泰山,别的玉玺資格不夠,隻有傳國玉玺才能蓋在那篇祭文之上。
祭文是内史省草拟,裴矩肯定見過傳國玉玺。
據裴淑英說,傳國玉玺失去的那一塊角,是先以利器刻下劃痕,然後在劃痕邊緣輕輕敲打,敲下來的。
如果能夠找到那塊斷角,必能嚴絲合縫的填補上。
裴矩後來奉楊堅命,專門調查過這件事,但沒有結果,不過他在後續的暗中調查中,自己揣摩出了一種可能,既然隻是可能,所以就沒有上報楊堅。
傳國玉玺,本來是在齊後主高緯的手中,他雖然傳位給了兒子高恒,自己做了太上皇,但玉玺還是在他手裏保留着。
當時齊周大戰,洛陽、晉陽先後丢失,眼見大勢已去,高緯打算南下投奔陳朝,于是讓兒子将皇位禅讓給了任城王高湝,令斛律孝卿将禅讓的冊文和傳國玉玺給任城王高湝送過去,讓高湝在前面頂着。
但是斛律孝卿看清形勢,知道大齊完蛋了,所以拿了玉玺之後,二話不說,一路往西給北周宇文氏送過去了。
裴矩認爲,高緯其實并不信任叔叔高湝,所以他才在玉玺上動了手腳,如果高湝扛的住,那麽将來他攜此斷角,還有機會複辟。
但事實上,高緯和高湝最後都被俘虜了,宇文氏當年也肯定逼問過斷角下落,但是沒有結果,最後把北齊高氏的男丁,殺了個一幹二淨,斷角至此下落不明。
齊後主高緯當年最寵幸的就是馮小憐,所以後者有可能知情,那麽做爲唯一女兒的高玥,很有可能知道斷角的下落。
當然,這一切,都隻是裴矩的推斷,因爲他現在也沒查到,誰特麽是高攬德,而高攬德現在到底在誰手裏?
“事關重大,阿爺囑咐,高玥一定要看好了,剩下的事情咱們不要管,他會想辦法繼續調查的,”
裴淑英縮在楊銘懷裏,小聲道:“阿爺說,殿下雖是皇孫,但很多中樞機密,終究是接觸不到,所以咱們胡亂去查,容易引人注意,最好不要。”
楊銘點了點頭,裴矩說的對,這事讓他去查,也無從下手,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好高玥。
這個女人如果真的守着這個天大的秘密,是不會那麽容易就被問出來的。
她不會說,因爲她清楚,她隻要說出來,肯定會被滅口。
不說,才能活下去。
秦王俊、漢王諒、楊素楊約兄弟倆,隻怕多少也知道一些内幕,也許比裴矩知道的更多,也許更少。
事到如今,完全說的通了,怪不得一個藝伎能被這麽多大佬看重,感情伱和傳國玉玺牽扯着呢。
這件事隻能是交給裴矩了,楊銘覺得,自己稱他一聲嶽丈大人,一點不虧。
至少楊素他們,就不會對楊銘說出這些秘辛。
爲了表示對裴矩的尊敬,楊銘一個翻身,又和裴淑英打了一場撲克。
接下來的日子,王府每天都有客人登門,做爲主角的楊銘,自然少不了應酬。
老楊家的親戚,老蕭家的親戚,他算是認全乎了。
也和自己母妃的八弟蕭瑀,喝了一場酒,也就是淩煙閣排在第九的那位。
蕭瑀今年二十八歲,托他姐夫的福,剛剛升任内史舍人,歸裴矩管。
他是母妃蕭氏的同母兄弟,所以蕭瑀在楊銘面前還端着一副長輩的架子,正常,這可是他親老舅。
而且老舅的正妻,還是獨孤皇後大哥獨孤羅的親閨女,這尼瑪是大隋将來的國舅爺啊。
“這幾晚,一定累壞了吧?”親舅舅跟親外甥說這種話,純屬老不正經,不過蕭瑀就是這種性格,純種的風流倜傥世家子。
曆史上對他的評價是:個性正直,剛正不阿,光明磊落。
但楊銘覺得,這三個形容詞,跟老舅一點關系沒有。
“聽說舅舅新納了一房小妾?”楊銘笑問道。
蕭瑀一點不避諱的道:“正值壯年,當不負韶華。”
你就直說你需求旺盛不就得了?楊銘笑道:“内史舍人,從五品,舅舅别隻顧着韶華,忘了正事。”
“忘不了,嗝”蕭瑀打了酒嗝,緩緩起身:“不與你說了,舅舅返家休息去也。”
“對了,”蕭瑀臨到門前,又轉身道:“你可悠着點,還有兩個月,你的正妃還要進門呢。”
你特麽腦子裏能不能想點别的?楊銘對自己這位親舅舅,真是徹底無語。
楊茵绛進門比裴淑英晚,倒不是因爲她是正妃,而是依照生辰八字來算的。
章仇太翼那邊已經改口了,以前的相語是:此女若爲妃,恐生禍端,改口之後:八字相合,禍自消弭。
前後都是他這張嘴說的。
而他對裴淑英的相語則是:金玉良緣,由始而終。
楊銘再也不相信這個人了。
十天後,楊廣夫婦返回東宮,楊昭這段時間爲了應酬,喝的太多太狠,病倒了。
楊銘和自己的大哥喝過幾場,老實說,大哥的酒性不太好,而且很容易上頭,每喝必醉。
雖然落下了海量的名聲,但也在一步步傷及他的身體。
反觀楊銘,身體就非常好,每晚都和裴淑英打撲克,第二天照樣是生龍活虎。
但是他也清楚,這是沾了年輕的光,以後年齡大了,确實應該按老舅說的那樣,悠着點。
老二楊暕不知道跑哪去了,幾天都見不着人影,
王府挂着的紅綢彩緞已經被卸下,正常來說,應該還要再挂一段時間,但是後面還有個楊茵绛,所以必須早點更換成新的。
這天晌午,新婚夫婦在一個桌上吃飯,
期間裴淑英突然問道:“我們是不是還不能要孩子啊?不然你爲何.那樣呢?”
楊銘點了點頭:“阿爺阿娘有囑咐,讓我們等等兄長。”
“噢”裴淑英本來以爲她是在給楊茵绛讓位,讓出嫡長子,眼下聽楊銘這麽一說,頓時釋懷一笑:“曉得了。”
楊廣夫婦還是很喜歡裴淑英的,尤其是母妃蕭氏,裴淑英進府之後,白天基本都在蕭妃那裏,帶着她認親戚,又或是聊些家長裏短,包括詢問她和楊銘同房順利否。
裴淑英覺得非常順利。
郡王側妃,按制男奴女婢各一百人,但是裴淑英是按照正妃禮儀出嫁,所以擁有奴婢各兩百人。
這些奴婢,是裴矩準備的,都是聽話順從的好下人。
他給女兒的嫁妝,也是非常之豪,而且也在隆慶坊給女兒留了一座府邸,誰說人家重男輕女,明明是一視同仁。
最有意思的是,房玄齡前些天剛有信送來,是關于去年賦稅情況的,實際上,現在還不到二月份,各項賦稅還沒有統籌完畢。
河東去年的虧空肯定是有的,而且數量不小,畢竟李靖帶的河東子弟傷亡過重,撫恤是一筆超大的開支,房玄齡也确實沒辦法再補上了。
但是河東裴氏給補上了,錢十八萬貫,粟十一萬石,絹三萬六千匹,騾馬各五百匹。
什麽叫老丈人,這就叫老丈人,裴矩這個人,能處!
楊銘這下可要看看,玄感這家夥,又會爲女兒準備什麽嫁妝,你們弘農楊可是不比河東裴差啊。
又過了半個月,楊暕終于回來了,同一時間,楊廣夫婦也從宮内返回。
當晚,楊銘和裴淑英也被叫了過去,看樣子又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