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青山房。
楊家三個兄弟,目前來說應該是徹底分家了。
大興晉王府,是楊昭的家,河東郡王府,是楊銘的家,豫章郡王府,是楊暕的家。
當然,這些都隻是暫時的,将來肯定會有所變動。
比如楊廣繼位之後,楊昭必然就是太子,會進東宮,次子楊暕就會襲了晉王爵位,那麽晉王府就又是楊暕的了。
像晉王府這類位于京師黃金地段的固定資産,輪到誰就是誰的,三兄弟都不會搶,大家都有封邑,不在乎這點錢。
而楊銘,也會成爲親王,至于什麽王,現在肯定不知道。
親王,也叫國王,封号大部分出自春秋戰國時代的諸侯國号,少部分出自其它。
國号越大,親王的身份也就越高。
其中以晉王、秦王、齊王、楚王四個封号最爲尊貴,接下來就是周、魯、趙、蜀、魏、梁、燕、代、韓、宋、吳、越等王号。
漢王楊諒比較特别,這個封号最早見于漢王劉邦,華夏曆史上共出過28位漢王。
楊銘未來的封号,基本可以肯定,是從秦、齊、楚三個裏面選擇,秦王的可能性最大。
眼下的青山房,老大楊昭還給楊銘留着,他做爲大哥,肯定不會讓兩個弟弟返京之後沒地方住。
三兄弟的關系,目前還是非常和諧的,至于以後會怎麽樣,誰也說不準。
反正楊銘是不會跟大哥翻臉的,對他沒好處。
寝室内,楊銘見到了早已等候多時的楊茵绛,後者臉色奇怪,見到楊銘後,眼神瞥了瞥一旁的兩名侍女。
楊銘揮了揮手,讓侍女退出去,随後坐下道:
“是有什麽話想說嗎?”
楊茵绛突然來到楊銘身前跪下,抱着楊銘的膝蓋,将頭枕在他的大腿上,小聲道:
“獨孤鳳兒出事了。”
楊銘道:“這我知道,然後呢?你想說什麽?”
楊茵绛突然擡頭,直愣愣的看着楊銘,道:“給我一次機會,行嗎?”
楊銘笑了笑,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道:
“是誰跟你說什麽了?是楊約,對吧?”
楊茵绛點了點頭,淚眼婆娑道:“叔公希望我能成爲你的正妃,他告訴我,我不能輸,因爲我身上寄托着楊家的未來。”
“他是吓唬伱呢,”楊銘擡手幫她擦着眼淚,笑道:“弘農楊氏的未來,不會寄托在你一個弱女子的身上,你也沒有這麽大的能力,他這麽說,不過是給你壓力而已。”
“不是的,”楊茵绛哽咽搖頭:“爲長遠計,如果我不能成爲你的正妃,等到祖父百年之後,父親在朝中必然不受重視。”
會重視的,因爲他足夠笨,而楊廣将來多少也會給楊家點面子,畢竟扳倒楊勇,楊素是出了大力的。
但是你爹将來會是個反賊啊
你若爲正妃,如果将來真的按照曆史走向發展,你爹反了,我也會受牽連,你更不會好過。
在楊、裴二人之中,毫無疑問,楊銘一直以來都是最重視楊茵绛,但是他不能因爲兒女情長,影響到自身。
這不是自私,楊銘身上的擔子也很重。
楊銘擡手撫摸着對方臉頰,淡淡道:“誰爲正妃,也不是我說了算,自古婚嫁之事,皆受父母之命,我們隻能順其自然。”
楊茵绛愣住了,默然半晌後,她緩緩起身後退,不能置信的望着楊銘。
她自認爲自己還是了解他的,而楊銘最後一句話,明顯是在敷衍她。
你可以想辦法撮合裴宣機與楊婵,爲什麽就不能爲自己的事情想想辦法呢?
楊茵绛突然意識到,楊銘心目中的王妃人選,很有可能不是自己。
爲什麽?裴淑英才認識他多久啊?就因爲她的父親是裴矩,而我的父親是楊玄感?
楊茵绛身軀輕輕顫抖,像是看着一個陌生人一樣看着楊銘,哭訴道:
“我已經輸了,對不對?”
楊銘起身來到她面前,沉聲道:“不要總聽楊約的,有些事情可以聽,有些事情,還是要你自己拿主意,不要亂想了,回去吧。”
楊茵绛慘然一笑,雙眸微閉,兩串淚珠滑落臉頰:
“我明白了。”
說完,她一臉凄然的轉身走了。
楊銘返回座位坐下,歎息一聲。
确實很難,不是他矯情,以他的身份,正妃之位真的是需要反複權衡的。
自古以來,婚喪嫁娶便是人生頭等大事,尤其是大隋眼下的形式。
下晌在楊婵那裏的時候,楊銘就聽說了,他現在可是個香饽饽,好多門閥都已經盯上他了。
其實他們看重的,并不是楊銘自身,而是想借助他這個跳闆,引起楊廣的重視或者說接近楊廣。
如果族内女子成爲河東王妃,那麽家族與太子楊廣就是姻親關系,
借助這個優勢,族内便會有更多人得以入仕,甚至有機會進入中樞,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就會想辦法淡化與楊銘的姻親關系,因爲楊銘未來隻是親王,不是太子。
而這類家族借助楊銘得勢之後,就會再将目光放在楊昭身上,準确來說,是楊昭的子女身上。
這是一種長遠的投資,沒有永遠的盟友,隻有永遠的利益。
楊素如此,裴矩也如此,而楊茵绛和裴淑英,不過是弘農楊與河東裴用以獲得利益的犧牲品而已。
在大隋,大家族的女子自打出生,身上就隻有一個任務,那就是聯姻。
清楚這些的楊銘,也會從自己的實際利益角度出發,選擇最适合自己的。
第二天,楊銘與楊昭一起,前往明德門迎接老二返京。
楊暕回來了,他并不知道大興發生了什麽事,還興高采烈的拉着自己兩個兄弟,說什麽從揚州給他們帶回來幾個江南女子,剛好楊銘也近成年,正可以享用。
好在老大楊昭及時糾正,告知他祖母的事情,以免這小子進城後仍是樂樂呵呵,這可是大不敬。
楊暕得知情況後,瞬間變得老實,乖乖的跟着楊昭進城。
三個兄弟當中,就屬楊銘和獨孤伽羅感情最深,其次楊昭,這倆都是獨孤後親自撫養過的。
老二楊暕就不行了,與獨孤後感情不深,他的幼年時期是在江都長大的,與母妃蕭氏最親。
永安宮,這兩天來,獨孤伽羅的身體狀況很不錯,每天都會在皇城内散散步,身後跟着的都是老楊家的嫡系宗親,也是大隋最有權勢的一撥人。
見到楊暕回來,她竟然有點不高興。
并不是因爲楊暕的問題,而是覺得子孫都返京了,是不是害怕她快不行了呢?
本來大好的心情,說變臉就變臉,一氣之下又回了永安宮。
這下好了,把個楊暕吓得不輕,因爲老楊家比較迷信,獨孤伽羅見誰都高興,唯獨見到楊暕變臉,所以大家一緻認爲,楊暕這是沖着獨孤後了,或是帶進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于是楊廣趕忙讓自己的二兒子出宮,免得将不吉帶給自己的母親。
還讓道士趙昭跟着楊暕回晉王府設道場,将楊暕身上不幹淨的東西都弄走。
就這樣,前後攏共不到半個時辰,楊暕就出宮了,而且很大可能,不會再讓他進宮了。
結果當天晚上,獨孤伽羅的病情就惡化了,整個皇宮亂成一團。
既然無藥可醫,那麽肯定就要求助玄學了。
于是乎,昭玄統靈藏大師,道門大威儀以延大真人奉旨入宮,在永安宮外的廣場上大設法會。
以延大真人一來,直接點出生辰八字裏帶甲子、甲戌、癸酉、壬申、辛未、庚午等等的,立即出宮。
楊銘不幸,帶了甲子,所以隻能是離開了。
和他一起離開皇城的,包括宗室、官員、宮女宦官在内,多達一千五百人。
大理寺兩個少卿,趙綽、楊約全部中招。
離宮的路上,楊銘聽到身後有人喊他,回頭一看,是楊約老賊。
後者一路氣喘籲籲的追上楊銘,笑道:“殿下可否賞光.”
“賞不了,”沒等到對方說完,楊銘便斷然拒絕。
經過那晚楊茵绛的事情後,他現在一看到這老小子就來氣,你特麽少在背後唆使她。
楊約臉皮厚,不以爲然,寸步不離的跟着楊銘的轎辇,
皇城内能坐轎辇的,除了宗室嫡系,隻有幾位頂級大佬有這個待遇。
楊約既不頂級,也不是大佬,所以他隻能走路。
“殿下對下臣一定是有所誤會,”楊約笑眯眯道:“是不是有人在殿下面前中傷楊某?”
拉到吧,就你還用中傷?楊銘淡淡道:“楊少卿有事?”
“真有事,”楊約一臉嚴肅道:“下臣究竟做了何事?以至于殿下如此生疏?”
楊銘忽然擡手,令轎辇停下,打發走仆從之後,楊銘步行出宮,楊約乖乖的落後他半個身位。
“獨孤鳳兒的事情,是你幹的吧?”
“殿下爲何污我?”楊約大驚:“此事與我沒有任何關系,下臣願以曆代先祖起誓,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楊銘本來是懷疑他的,但是這老小子都拿祖宗發誓了,或許真不是他。
門閥士族最重的誓言,可不是什麽天打雷劈,天打雷劈才死你一個,拿祖宗起誓禍害全族,一般人都不會這麽發誓。
不是楊約,又會是誰呢?反正楊銘是不會相信,獨孤鳳兒好好的就成這樣。
她畢竟名義上是自己的正統王妃,她都能出事,自己如果忽然有一天成爲誰的絆腳石,是不是也會出事呢?
楊銘淡淡道:“我隻跟你談這一個話題,你有說的,咱們就談,沒有,你該去哪去哪。”
“有有有,”楊約連忙道:“殿下不就是懷疑獨孤女被人動了手腳嗎?楊某可以爲殿下分析一二。”
在楊約看來,得先把楊銘穩住,至于最後會談到什麽話題,完全是可以引導的。
而楊銘心裏也清楚,隻要坐下跟楊約談,一定會談到楊約想談的東西。
而他也想看看,這老小子還在算計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