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外任,不知何日是歸期,該道别的終需道别。
所以楊銘特意去見了楊麗華,而楊麗華也一直在等楊銘。
“睍地伐已被軟禁東宮,短時間内不會有事,何況我也在京,有我在,阿摩就算有那個念頭,他也不敢下手,”
楊麗華見到楊銘後,便直接開門見山道:“不過我護不了睍地伐一世,以後還得指仗你了。”
“姑母放心,侄兒定當全力保全,”楊銘點頭道。
值此臨别之際,楊銘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
“春遊時,二哥與裴小姐的事情,是大姑母在背後指使的吧?”
楊麗華忍不住笑道:“你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是我嗎?怎麽還問?”
楊銘好奇道:“但是我不清楚,姑母與樓觀台岐晖到底是什麽關系?”
“互相利用罷了,道門勢微,他們想借助我振興道統,而我也有用的着他們的地方,就這麽簡單,”楊麗華笑道:“多餘的就不要再問了,以後時機合适,我會告訴你。”
看樣子具體過程,人家是不會說了。
楊銘離開長公主府之後,便徑直去了晉陽樓,囑咐陳淑儀回家收拾行裝,然後他自己登上高閣,第一次與高玥面對面而坐,
“本王即将就任荊州,伱也拾掇拾掇,随我一起走吧,”
說着,楊銘又提醒道:“這不是建議。”
幕籬中的高玥,此時表情如何,楊銘不知道,但對方還是點頭道:
“妾身本飄零一浮萍,随遇而安,既然殿下有意,不敢不從。”
一切妥善之後,接下來的日子楊銘沒有離開過王府,因爲蕭妃不準。
小兒子馬上就要離開,蕭妃哭的跟個淚人似的,
楊銘本來在她身邊的日子就不長,眼下竟又要母子離别,怎能讓她不傷心。
所以楊銘也知趣的,每天陪在蕭妃身邊,享受母子間最後的一段溫存時光。
曆史上,楊銘還會有一個弟弟,叫楊杲(gao),七年後才會出生。
而眼下仍在襁褓中的小妹楊奇,曆史上會成爲李世民的妃子,爲唐室生下吳王李恪、蜀王李愔,最後兄弟倆都死在了長孫無忌的手裏。
接下來,楊銘又一次入宮,在獨孤伽羅的永安宮住了三天。
獨孤伽羅哭的更狠,畢竟楊銘是她一手帶大,如今就要遠赴地方,她雖然不舍,但也清楚,孩子大了早晚都會脫離她的羽翼。
而楊銘也很傷心,因爲兩年後,自己這位最疼愛他的祖母便會過世,而他在未來的兩年,很有可能不會進京。
也就會說,今次很可能是他們祖孫倆,此生最後一次見面。
而他直到如今,都沒有見過獨孤鳳兒。
時間過得飛快,楊銘即将離京。
藩王離京,朱雀淨街。
老爹楊廣和母妃,已經住進了東宮,按禮制,他們隻會送到皇城朱雀門外。
蕭妃親自将兒子送上馬車,轉頭就哭成了淚人。
老大楊昭也是眼含淚花,一個勁的囑咐楊銘千萬保重。
楊廣什麽都沒有說,隻是拍了拍楊銘的肩膀,歎了口氣,便帶着妻兒返回了皇城。
楊銘這支離京車隊,足足兩千人,旌旗飄揚,浩浩蕩蕩的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往南。
太府寺少卿元文都,也已收拾好行裝,随楊銘一道前往荊州。
果毅郎将龐犇,升任總管府司馬,從五品,也會随隊離開。
司馬,主武也,掌管軍事之職,龐犇等于連跳兩級。
而楊銘和楊茵绛約好的彙合地點,就在朱雀大街。
楊茵绛會先一步逃離越公府,提前藏身在大興善寺附近,等到楊銘抵達時,她的車隊會轉入大街,彙入王府車隊。
楊銘提前跟陳奎打了聲招呼,令對方先行,免得街道上的武侯衛會阻止楊茵绛進入朱雀街。
一切都非常順利,當抵達大興善寺附近時,楊銘掀開車簾,見到楊茵绛孤零零的一輛馬車,在陳奎的護送下彙入車隊。
這下好了,可以安心出城了。
楊銘不怕楊素來抓人,隻要自己矢口否認,難不成他還有膽子查驗自己的馬車?
當車隊臨近明德門時候,急促的馬蹄聲從一側街道竄出,因其打着越國公府的旗号,武侯衛沒有敢攔。
楊約一馬當先,來至楊銘馬車外,拱手道:
“還請殿下準許楊約一見。”
楊銘令人停車,随後走出車廂,笑道:“楊少卿這是給本王送行來了?”
楊約翻身下馬,手持馬鞭拱手道:“正是,不過也有一事想請教殿下。”
“講!”楊銘道。
楊約目光望向車隊後面那輛裝飾明顯不同的馬車,笑道:
“茵绛不告而别,兄長使人四下搜尋無果,沒曾想竟是與殿下一起,想來茵绛也是要送殿下出城吧?”
楊銘笑道:“誰跟你說茵绛在我這裏?楊少卿可不興胡說啊?”
我胡說?尼瑪那駕車的車夫都是我府上的,我會不認得?
楊約笑道:“那倆馬車分明就是茵绛的座駕。”
楊銘道:“如果我說不是呢?”
好家夥,這小子果真難纏啊,楊約道:“殿下說不是,那自然不是了,既然如此,就讓下臣恭送殿下出城吧。”
“不必!”楊銘道:“此地已臨近城門,楊少卿相送之情,本王心領了,還請回吧。”
楊約伫立半晌,無可奈何,人家一口咬定他們楊府的馬車不是他們楊府的,他還能怎樣?
搜車?這是僭越,
楊約歎息一聲,點頭道:
“那下臣就在此恭送殿下了。”
楊銘微笑點頭,随即返回車廂,令車隊繼續前行。
而楊約這邊,卻是翻身上馬,目送車隊離開,一直等到楊茵绛的座駕臨近跟前時,楊約才一夾馬腹,湊了過去,朝車廂内小聲道
“叔公隻能送你到這裏的,以後的日子要靠你自己了,好孩子,一路順風,”
說罷,楊約馬鞭一揚,就此打道回府。
荊州總管,轄下二十二郡,一百二十二縣。
北周與開皇年間,州郡行政劃分改動頻繁,荊州地區,如沔陽郡曾爲複州,沅陵郡曾爲辰州,巴陵郡曾爲巴州等。
因北周時期,荊州部分地區屬梁國,也就是母妃蕭氏的故國,
所以當地人稱呼時,習慣以舊時郡稱。
大隋開國雖有二十年,但地方行政劃分還是比較混亂的,一直到楊廣繼位,改爲郡縣二級制,大隋的行政劃分才算是逐漸明朗。
荊州總管鎮撫區域,大緻相當于後世湖北湖南全境,兼管軍、民兩政,大權在握,權柄彪悍。
四大總管分鎮四方,是楊堅上位之後,避免華夏再次分裂而做出的有效手段。
後來因漢王楊諒起并州之兵造反,因此楊廣廢除了四大總管這一行政職能。
荊州的首府在江陵郡的江陵縣,也就是後世的荊州市。
離開大興之後,楊銘會一路南下走陸路,出藍田縣,取道上洛郡(陝西商洛市)、進入中原淅(xi)陽郡(河南淅川縣),再南下往襄陽郡(湖北襄陽)、竟陵郡(湖北鍾祥市),最後便是目的地江陵郡了。
一路上,隻有郡守一級夠資格接待楊銘。
出了大興之後,楊茵绛便鑽進了楊銘的車廂,聽着元文都爲楊銘介紹一路行程。
元文都原本在太府寺任少卿,對于一個三十七歲的人來說,官不小了。
太府寺掌皇室及官府手工業,統左藏、右藏、左尚方、右尚方、司染、掌冶等署。
左藏右藏就是就是左藏庫和右藏庫,皇帝的内庫,可不是國庫。
左右尚方署,管鑄造兵器,爲什麽有尚方寶劍一說,因爲尚方寶劍就是尚方署做出來的。
司染署,掌造作宮廷衣物,楊銘的朝服就是出自那裏。
掌冶署,掌管冶鑄金銀銅鐵,及玻璃玉器。
這是一個沒多大實權,卻非常有油水的部門,可以理解爲總後勤bu。
元家早已随着太子妃元珍過世,而與廢太子楊勇劃清界限,而元文都素知元妃與楊銘關系親近,所以此番做爲楊銘佐官赴任地方,他還是樂意的。
楊銘從對方口中得知,元文都小時候就曾跟着自己老爹元孝則久居江陵,所以對荊州地區還算熟悉。
事實上,楊銘也很熟悉,因爲他的媽媽蕭妃,雖然祖籍是南蘭陵(江蘇常州),實際上出生在江陵,幼時也是生活在江陵,因爲江陵是舊梁國的首都。
梁國首都本在建康,爲什麽又成了江陵呢?這就要說到曆史上大名鼎鼎的“侯景之亂”了。
侯景之亂對南梁蕭氏政權造成了空前打擊,不但使得西魏、東魏趁機蠶食梁國大量地盤,還被戰亂中崛起的陳霸先觑準時機,以陳代梁,将蕭氏政權逼迫至江陵一帶的狹小區域,後被楊堅所滅。
江陵是蕭妃的故土,也是楊銘姥姥姥爺家。
不過他的姥爺姥姥早已去世二十多年,楊銘有七個舅舅,但隻有兩個是嫡親的舅舅,也就是母妃的同母兄弟。
一個叫蕭璟(jing),入隋後封了個文散官,朝請大夫,沒有實職,也沒有勳爵,但是曆史上,他在唐朝被封爲了蘭陵縣公。
還有一個叫蕭瑀(yu),目前閑散人一個,住在大興,經常去王府與母妃見面,今年才二十五歲。
不過這小子将來混的非常好,還混進了淩煙閣。
在唐朝淩煙閣二十四功臣裏,排名第七,封宋國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