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颎是絕對的重臣,又是開國元勳,更是獨孤伽羅的頭号心腹,雖然被免了官,但沒人敢瞧不起人家。
因爲當官當到高颎這個份上,哪怕人家賦閑在家,也比朝堂上一些大官在楊堅的心裏地位更高。
君臣之情二十年,高颎又不是犯了謀反的罪,所以大家一緻認爲,高颎将來還會回朝。
蘇威不就是這樣嗎?
但元旻就不一樣了,他是被晉王府的兩位郡王所針對,人家高颎是爲太子擋箭,才被至尊翻出舊事找個由頭收拾他,而元旻是背責,犯的錯就不一樣。
以後有晉王壓着,元旻基本上是起不來了。
這下子,就空出來個左衛大将軍,這個位置一下子找個合适的人,可不容易。
目前并沒有功勳或是資格足夠的人來接任,于是楊堅最後定了晉王楊廣。
楊廣這個人也真夠意思,打鐵趁熱,直接舉薦李淵爲左衛府将軍,補上了朱雀門死鬼李慈的位置。
李淵和李慈,還都是出自隴西李氏,隻不過不是一支的。
正常說,李淵的資格還遠不足就任軍府将軍,因爲沒有軍功啊。
但楊廣在朝會上說出來之後,卻沒人出聲反對,畢竟人家李淵幹過楊堅的警衛員,又是獨孤伽羅的親外甥。
資格不夠,背景夠啊。
李淵的荥陽郡是中上郡,按制是正五品,衛府将軍是從三品,等于一下子升了兩級,關鍵還留京了。
想必李淵知道以後,屁股都能笑開花,楊廣這下可是幫了他大忙了。
别以爲李淵是獨孤後的親外甥,他就能很容易見上獨孤後的面,差遠了。
人家獨孤伽羅還有一堆子女孫子顧不過來呢,哪會想起你一個外甥?換成李淵他媽還差不多,親姐妹見面那就容易的多了。
可惜,李淵他媽已經過世了。
李淵被封左衛将軍之後,楊銘的心情還是比較激動的,因爲這樣一來,世民小兒距離進京也不遠了。
相較于建成,楊銘明顯更爲期盼後者。
回家的路上,高弘德在車内苦歎:
“父親何故如此?此事與你有何幹系,何必強出頭?”
高颎被罷官,反倒是一臉輕松,對于兒子多少帶有怨忿的話,他也并不放在心上。
他自幼便在獨孤信帳下做事,與皇後獨孤伽羅乃少年交情。
所以他心裏清楚,一旦獨孤後鐵了心要廢太子,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挽回對方的心意。
成事在人,太子自己不給力,惹自己的爹娘嫌棄,誰也幫不了他。
蘇威、牛弘等人如今已經擺明了中立,賀若弼這個牆頭草明顯已經偏向晉王,再加上聖後的煽風點火,太子大勢已去。
如今二聖雖未明說,但易儲也就是今年内的事了,自己替太子硬抗了這一次,也算是盡了人事。
賦閑在家未必就是壞事,将來的儲位之争,也牽連不到自己。
隻要他高颎活着一天,就能保住自己的女兒,以及三子高表仁。
他的女兒是太子的妃子,生子襄城王楊恪,三子高表仁,娶了太子的女兒大甯公主。
面對兒子的牢騷,高颎一言不發。
隻是在良久後,似乎突然想到什麽,皺眉道:
“我觀楊銘此子城府不俗,觀事敏銳,你在王府當好生結交,既是爲伱自己,也是爲了本族。”
高弘德苦歎點頭:“河東王正妃已定,乃洛陽獨孤氏,聖後對其隆寵,可見一斑。”
高颎皺眉道:“我聽聞玄感之女與楊銘走的很近?”
“正是,”高弘德道:“據聞二人是于春遊相識,後來情誼漸深,楊女如今已是王府常客,”
高颎頓時一臉疑惑,
此女當初是配給河南王楊昭爲側妃的,後來聖後卻收回旨意。
這期間發生了什麽,他倒也知道,但是他不清楚的是,楊女當時面見聖後時到底說了什麽,才導緻一向獨斷的聖後改變了主意。
至于章仇太翼那句此女不宜爲妃,純屬胡說八道。
以他對獨孤伽羅的了解,這句相語不過是爲了掩人耳目的找補罷了。
高颎忽然渾身一震,
有沒有一種可能.楊女面聖其實是楊銘在背後出的主意,而他們倆早就有那方面的情意,才會冒險這麽做。
如果真是這樣,此子心智之高,實是難以置信。
他才十二歲啊
事實上,他太看得起楊銘了,這件事完全是人家楊茵绛獨立操作的。
不過楊銘到現在還不是很明白,楊茵绛爲什麽就認準他了?楊昭的身份不比他強?
而且楊昭還成年了,自己還是個沒發育好的小孩呢。
對于這一點,楊銘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姑且就不要臉的認爲,楊茵绛獨具慧眼吧。
車隊剛進崇仁坊,楊廣就來到楊銘他們所在的車廂,拍了拍兩個兒子的肩膀,言語中多少有些贊揚之意:
“你們倆今天做的很好。”
完了,就這一句,興許是怕他們哥倆驕傲吧。
然後楊廣又道:“回去告訴你們母妃,我去越公府上了。”
說完,楊廣同志意氣風發的走了。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楊銘還是頭一次見到老爹這麽嘚瑟的樣子。
“聽說從晉陽來了一位神女,就在你的晉陽樓?”楊昭一臉壞笑道。
楊銘愣道:“還有這事?”
“你不知道?”楊昭奇怪道。
楊銘搖頭:“我真不知道,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嘿嘿,不可言不可言,”說着,楊昭召來下人,令對方回府知會母妃一聲,就說他倆今晚也在外面,遲些回去。
“咱倆今晚去你的晉陽樓?”
對于楊昭的建議,楊銘不是很感興趣,神女再怎麽說,也就是個高級妓女,自己實在沒什麽想法。
隻不過他沒想到,你楊昭竟然也愛好女色?
楊銘不樂意,但是無奈被楊昭硬扯了去。
晉陽樓眼下生意也就那樣,比上從前,差的有些遠。
畢竟秦王楊俊的面子,和楊銘的面子,差太多了。
壞事傳千裏,雖然楊銘已經盡量隐藏自己是背後老闆的事實,但不知道是誰洩露了風聲,現在全特麽知道晉陽樓是他的。
想來想去,似乎隻能是楊麗華了。
正因生意差強人意,所以宇文岚這位晉陽大名鼎鼎的都知,重操舊業,竟然從晉陽城請來了一位神女,幫着提升下人氣。
楊銘比較反感這樣做,但是在大隋,似乎酒樓永遠都和妓女扯不清楚。
沒有名妓的酒樓,不是好酒樓,這基本是人們的常識。
對此,他也很無奈。
進了酒樓後,楊銘發覺今天的客人特别多,想來都是沖着那位神女來的。
其中好多都是在春遊時見過的熟面孔。
楊銘讓人找來宇文岚,吩咐後者好好招待自己的大哥後,這才在楊昭一臉不樂意下,強行脫身離開。
出了酒樓,楊銘大口呼吸着傍晚的空氣,熱鬧繁華的都會市,華燈初上。
楊銘來到不遠處一個算命攤子前坐下,望着道路上形形色色的路人。
那位算卦的先生也不敢吭聲,因爲楊銘身邊跟着八名身材魁梧的衛士。
事實上,這八人叫什麽,楊銘到現在都不知道,平日裏稱呼對方,基本也是你、你、你
關于這一點,他是在學楊堅,楊堅對身邊的千牛備身,也是你你你的稱呼,以至于楊銘根本不知道楊堅的千牛備身都有誰。
反正豪門出身是肯定的。
這時候,楊銘的目光突然望向不遠處的一道身影。
那名女子手裏牽着一匹棗紅馬,正與身邊一位頗爲俊朗的男子談笑風生。
在他倆身後,遠遠的跟着十幾名侍從。
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她,
楊銘身邊站着八名帶甲侍衛,比較紮眼,所以裴叔英很快便注意到了這邊。
當她看到楊銘的時候,表情明顯一愣,随即蹙了蹙眉,一副想過來打招呼又覺得不妥的别扭樣子。
楊銘見狀,主動起身道:
“裴小姐好。”
裴淑英這才挪步朝楊銘這裏走來。
放在從前,因爲楊暕的緣故,她是不會給楊銘好臉色的,現在嘛,事情已經過去,楊暕已經有了豫章王妃,而她自己,也有了新的追求者。
再者說,晉王在京,于情于理她都得跟楊銘打個招呼。
或許是市儈吧,總之,晉王在京與不在京,大家對待楊銘會是兩種方式。
裴淑英微笑着牽馬過來:
“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河東王,你也是來晉陽樓瞻仰那位神女的風采嗎?”
“不是不是,”楊銘趕忙撇清嫌疑:“閑着無聊,出來逛逛。”
說着,楊銘的目光望向那名朝他行禮的俊朗青年:“這位是?”
裴淑英似乎有些尴尬,但還是介紹道:
“這位是隴西李德武。”
帶上隴西兩字,那就說明對方出身隴西李氏,要不然隴西那麽多姓李的,難不成還都是人家李閥的?
第一眼,楊銘就特别讨厭這個人,也許有楊暕的一部分原因,但是這小子給自己的觀感非常不好。
看上去确實像正人君子,模樣周正,挺像回事的,但楊銘就是看不順眼。
或許這就叫眼緣吧。
楊銘又問:“何處任職?”
裴淑英搖頭:“并無職位。”
“有勳爵在身?”楊銘又問。
裴淑英搖頭:“并無勳爵。”
事實上,楊銘大概是知道的,曆史上裴淑英是比較有名氣的烈女,但她的丈夫李德武,基本上是一筆帶過,也就留了個名字而已。
什麽叫牛比?這就叫!
楊銘不得不佩服眼前這小子,隴西李氏旁支的旁支,一沒勳爵,二沒官身,就特麽敢追裴矩的女兒?一門心思要吃軟飯?
最離譜的是,還特麽追到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