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楊茵绛就走了,帶人離開了營地,親自回家給祖父講故事去了。
而楊暕這邊,沒打聽清楚秦王楊俊爲什麽回京,卻打聽到了另外一件事。
事實上這件事也不是他打聽到的,而是楊婵。
這些天來,楊婵一直都與江南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呆在一起,或許是覺得跟楊暕和楊銘呆在一起沒啥意思。
女人嘛,天性喜歡八卦,别處稍有什麽風吹草動,都會被她們當作大事來探讨深究。
這不是,洛陽元氏的營地,距離蘭陵蕭氏營地不遠,昨晚楊婵她們看到元氏子弟連夜拔營離開,就在私底下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甚至還派人專門去詢問元家,你們爲什麽要走?
元家對此沒有任何說辭,這更加重她們那幫小八卦的疑心。
“今年的春遊好奇怪啊,先是二哥和裴小姐被劉居士綁架,以至劉昶被誅殺,而這邊,秦王府和漢王府也先後離開,接着又是元家,這是又有大事要發生啊。”
竹林裏,楊婵托腮講述着自己聽到的八卦故事,然後不停催促張小寶多編幾個竹蟋蟀,好讓她送給自己的小姐妹。
小寶是個手藝人,會用竹子編制出各種有趣的小玩意,楊銘也頗感興趣,甚至還向對方請教了一番。
“等着吧,元家離開必有緣故,早晚都會知道的,”楊暕對這些事情完全不上心。
但是楊銘記在心裏了。
元家如果沒有大事發生,絕對不可能讓家中子弟錯過一年僅有一次的春遊。
說明什麽,說明還有比聯姻更大的事情,讓他們不得不離開這裏。
會是什麽事呢?
楊銘忽然内心一震,想到了一個可能。
今年,是開皇二十年,也就是公元600年。
算算日子,元妃馬上就要薨了。
楊勇和自己的母親獨孤伽羅,也會因此而鬧掰.
這何止是大事?這完全就是楊廣同志的支棱元年。
洛陽元氏本就是北魏皇族,雖然與老楊家聯姻成了大隋的外戚,但是楊堅擔心他們坐大,所以刻意分化元氏,導緻元家内部并不是很團結。
一些掌權的大人物,比如左衛大将軍元旻,左監門府大将軍元胄,給事黃門侍郎元岩,幽州總管長史元弘嗣,江陵總管元孝則以及元妃的父親洵陽郡公元孝矩,
他們同是北魏皇族拓跋氏的後代,不過到了大隋,血緣關系早已稀薄如水,成了五十年前是一家的本家人。
不過當元珍被封爲太子妃之後,這幫人又漸漸往一處靠攏想要借借元妃的光,屬于是面和心不和。
當然,元妃的死,對他們來說打擊是非常巨大的。
楊銘心裏清楚,如果事實真的如同自己猜想的那樣,那麽從現在開始直到年底,大隋皇室以及朝堂,将陷入一場大動蕩之中。
三天後,楊麗華的突然離開,更堅定了楊銘的猜測。
元妃肯定出事了。
當天下午,楊銘接到了宮裏的旨意。
是的,是旨意,不是信件。
獨孤伽羅傳召他連同楊暕楊婵一起,立即返京,
同時拔營的,還有東宮楊俨那邊。
回宮之後,楊暕和楊婵暫住在楊銘的月華殿,而他們三個也一直在焦急的等待獨孤後的傳召,不然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徐景在與楊約交接之後,也第一時間返回皇宮,找他的幹爹内常侍王溥打聽情況。
“都打聽清楚,”
徐景回來之後,小心翼翼将門關上,表情緊張道:
“太子妃,也就這一兩日了。”
“什麽?”
楊暕大驚失色,下意識與楊銘等人對視一眼後,又急忙問徐景道:“可有搞錯?”
“天大的事,小人怎敢弄錯,”徐景一臉汗水道:“眼下百官都已經在千秋殿候着了,禦醫束手無策,都已經放棄醫治。”
“二聖呢?”楊銘沉聲道。
徐景咽了口唾沫:“二聖眼下就在東宮,已經下旨急召王爺(楊廣)返京了。”
楊暕被震驚的一屁股坐下,目瞪口呆:“這這.”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腳步聲響起,龐犇在外喊道:
“二聖旨意,令河東王殿下速往東宮。”
楊銘一把推開門,望着龐犇道:“二聖的旨意裏,隻有我一個人?”
“是!隻有殿下一人,”
楊銘回頭望了楊暕楊婵一眼,“等我回來再說。”
“好!三弟速去,”楊暕點了點頭。
東宮,
元妃的寝殿。
所有東宮屬官,包括數千奴婢在内,眼下都跪在殿外,
整個東宮被禁軍圍的水洩不通。
楊銘落轎後,踏着石闆路疾步趕往寝殿方向,直到殿外的石階下停步,然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守在門外的太監朝裏通報之後,上前扶起楊銘:
“殿下進去吧。”
殿門在楊銘進去之後,吱呀一聲由外合上。
而寝殿内,燈光昏暗,飄散着一股濃濃的刺鼻藥味。
祖父楊堅坐在遠處的一張椅子上,雙目緊閉,臉色沉重異常。
而祖母獨孤伽羅,此刻就坐在那張巨大的床榻邊緣低聲垂泣
至于楊勇,跪在不遠處,低着頭也不說話。
見到楊銘進來,獨孤伽羅終于擡頭,雙目紅腫朝楊銘招手,示意他上前來。
“好孩子,麒麟兒回來了,你睜眼看看他吧,”獨孤伽羅握着元妃皮包骨頭的手臂,頓時泣不成聲。
床榻上,早已消瘦的不成人形的元妃,似乎用盡了所有力氣,才微微睜開眼睛,
楊銘在這一刻,不知是出于同情,還是見到一個将死之人而産生的憐憫,他也跟着哭了出來。
他穿越到此方大隋,已經七年了,這七年來對他最好的女人,除了獨孤伽羅,就是元妃了。
雖然楊銘心裏清楚,元妃對自己的疼愛,大多出于她沒有子嗣,所以将這份情感放在了楊銘身上。
元妃見到楊銘,眼神中閃過一絲異彩,不過也隻是刹那,她的雙目便重新阖上。
醜時三刻,
大隋皇朝太子妃元珍,香消玉殒。
至此,太子楊勇,嫡出斷絕,原本雷打不動的皇儲之位,将迎來巨大挑戰。
獨孤伽羅雙手抓起一隻花瓶,狠狠的砸在了楊勇的腦袋上。
“你個畜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