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仙界。
妖魔樹下。
方夕本尊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他一直在思考爲何‘諸天寶鑒’會碎裂的問題。
如今看來,能擊碎一尊道果的,唯有另外一尊道果!
隻是,另外那一尊道果同樣不好受,直接同歸于盡了。
“在遙遠的不記年時代,兩位道果于大涼附近的太虛中同歸于盡,諸天寶鑒殘破,最爲重要的核心恰巧與我靈魂綁定,将我送到南荒修仙界?”
方夕心中浮現出一個猜測,繼而就是緊迫感。
道尊都極難死亡,對于道果而言,哪怕隕落得十分徹底,也依舊有重新歸來之可能。
畢竟道果就是出了名的不講邏輯,死亡對于祂們而言,可能就是個笑話!
‘這兩位道果之所以雙雙隕落,莫非是因爲在互相限制?’
‘如此看來,我獲得妖魔樹,令妖魔樹成爲第二金手指,倒是有些歪打正着,或者說氣運所鍾……’
‘以道果克制道果……’
一念至此,方夕當即恍然大悟,隻覺最後一絲‘諸天輪回大道’被徹底參悟。
他的眼眸好似看穿諸天萬界,看到了諸多大千世界内部的小輪回,以及位于諸天之上的——諸天大輪回!
“道尊之境,不過反掌之間……”
方夕微微一笑,顯得雲淡風輕。
繼而,又看向身後這一株妖魔樹。
真正的始祖妖魔樹早已化入自己元神之中,這一株不過子體。
但成爲世界樹的妖魔樹子體,未必比始祖妖魔樹遜色!
此時,他念頭一動,身後的妖魔樹一條藤蔓垂落,化爲一枚種子。
銀光一閃,這一枚妖魔樹之種便消失不見。
“去大涼,繼續種樹吧……道果之力……”
方夕沉吟一番。
道果之力玄妙非常,難以用正常途徑理解。
比如,大涼世界無數魔,都可以視爲道果之力的一絲造物。
而這些造物當中,每一個都有重新成長爲‘道果’的潛力!
并且,道果之力也不會被消耗,隻會轉移。
甚至可能越消耗越多!
“煉化道果,其實十分兇險……”
“我自然選擇‘諸天寶鑒’的道果,但完全可以利用大涼隕落的道果之力,令兩大道果互相牽制,甚至形成死機狀态,增加成功率……”
那一顆妖魔樹種子,就是媒介!
當初方夕以之種植地仙界,獲得地仙界本源之力。
這一次就是要在大涼種樹,獲得大涼的道果之力。
道果無遠弗屆。
大涼那一株妖魔樹獲得了道果,就是地仙界的妖魔樹獲得,也是本尊獲得大涼道果之力!
“我煉化始祖妖魔樹,又經常服用太歲肉煉制的‘道君丹’,日夜受大涼道果的道韻浸染,煉化起來應當會具備一定優勢……”
方夕心中一動,手裏便浮現出一面青銅寶鑒。
望着這伴随自己穿越的金手指,他神情不由複雜無比,似乎又回想起當年青竹山的時光,還有後續的萬島湖、諸天萬界……
……
春去秋來。
伴随着大涼世界那一株妖魔樹逐漸成長,方夕也将注意力收了回來。
他如今完全參悟‘諸天輪回大道’,一念就可成就道尊。
此時卻決定,先按捺不發,坑某位一把狠的。
‘我那徒兒,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方夕目光似穿透虛空,嘴角挂起一絲笑意。
……
與此同時。
真仙界某處。
一道道紫氣沖天而起,幻化爲陰陽雙魚。
紫胤道子頭頂玉冠炸開,整個人披頭散發,雙眸中竟然好似帶着一點血紅:“終于抓到你了……方仙!”
在他前方的,乃是一襲白袍,童子模樣的方仙!
天可憐見!數萬年前,他就知道此人乃是枯榮仙宮餘孽,結果派出手下屢屢失敗。
那方仙數次絕地反殺,逃出生天,甚至境界一路上漲,如今都到了合道三步、坐忘之境!
到了最後,自己的左膀右臂都盡皆折損……
如此失敗,甚至都傳到了陰陽道尊的耳朵中。
紫胤道子知曉,哪怕此次他能成功擊殺方仙,在師尊那裏也徹底沒了面子,會被打入另冊。
而若這次還給方仙跑了,他還不如自我了斷!
想到之前幾次的懲罰,紫胤道子不由心頭一顫,手中一面陰陽寶鏡卻是精光大放,一團團濛濛的黑白光輝灑落,封鎖九天十地。
前方正在遁逃的方仙身形一轉,忽然停在半空:“紫胤道子,以往恩怨,今日就可一并了結。”
話音剛落,他身上氣息忽然爆發,竟然超脫合道三步的坐忘,到了與紫胤道子一般的斬道之境!
“方仙?方仙!”
紫胤道子目眦欲裂,手中陰陽寶鏡之内,一張深沉的符箓出現:“我早已知曉你身上有古怪,這一次特意借了一件道器前來,你必死無葬身之地!”
這一張符箓,乃是一件道器,名爲‘陰陽玉符’。
此時甫一出現,便引動陰陽法則,令天象變幻。
“來得好。”
方仙輕輕一笑,腳下突兀浮現出一條黃濁的河流。
此河流九曲十八彎,浩浩蕩蕩,形成了一座陣法!
“天官賜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北鬥降壽、玄冥削祿、太虛化福……敕!”
正是‘九曲黃河三花仙陣’!
“陣法?”
紫胤道子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來:“縱然伱是九階極限的仙陣師,面對道器,依舊要死!”
他一揮手,黑白光輝籠罩全身。
那一道道能打落仙人修爲的‘玄冥度厄除晦神光’落于他周身,頃刻就被無數陰陽魚消弭。
“陰陽神雷,咤!”
紫胤道子一掐訣,一道道黑白神雷落入‘九曲黃河三花仙陣’之中。
大量黃濁河水泛起漣漪,但也就僅僅止于此,無法成功破陣。
“嗯?”
紫胤道子見此,心中不由一空:“此陣……不止九階?”
“就你可以找外援麽?”
方仙手中梵光一閃,現出一件佛門轉經筒。
此時,伴随着那一粒智慧舍利子不停旋轉,一道道光輝加持于‘九曲黃河三花仙陣’之上。
有着一件道器鎮壓陣眼,這一座大陣的品階并非九階,而是十階!
到了連道君都要矚目的層次!
一道道‘消災解厄氣運玄光’穿過陰陽魚防禦,落在紫胤道子頭頂,令這位道子蓦然有着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不!”
他雙目赤紅:“我不信,我一定能赢!”
紫胤道子一顆道心劇烈顫動,突然明悟若自己能逃出今日死劫,日後必能斬道明我,晉升道君!
“多年恩怨,一招了結。”
“太上北鬥,司汝之亡!”
方仙單手結印,頭頂一枚黑白交雜的道種浮現,正是‘生死道種’!
他走的是‘枯榮訣’路線,正統的枯榮仙宮嫡傳,自然早早祭煉本命法寶,修煉成枯榮玄光,甚至還對光陰法則有所領悟,練成了‘太上北鬥司命神光’!
當然,面對壽元無盡的仙人,削減壽元的手段根本沒什麽用。
哪怕如今獲得仙陣加持的‘玄冥度厄除晦神光’,也無法将手持道器的‘紫胤道子’打落下仙人境界。
因此,方仙動用的,乃是‘生死道種’!
要直接逆轉生死,令‘紫胤道子’隕落!
唰!
道器加持之下,十階仙陣之中,與‘生死道種’交融的‘太上北鬥司命神光’刷過紫胤道子。
氣運大損的紫胤道子張開口,還想說些什麽,元神卻驟然消亡,法體直接從半空中墜落。
“紫胤道子,死了……”
方仙見到這一幕,卻是感覺心神前所未有的澄澈,一種明悟浮現在心頭。
“斬道明我!”
數萬年修持,早已是合道四步的他,在斬殺大敵之後,終于進入頓悟!
‘若不能在此時此地晉升道君,隻怕日後就要如同這紫胤道子一般,被困瓶頸不知多少萬年了!’
對于斬道大關,方仙根本毫不猶豫!
因爲他有一位好師尊,不僅賜予他道器護身,更有‘混元仙箓’淬煉金仙不朽元神的法門!
方仙頭頂一道金仙元神浮現,絲絲縷縷的莫名線條與生死道種糾纏,帶着種種大因果、大恐怖。
“天地之道非我道,斬!”
他元神之中,一絲金性凝聚,轟然一斬!
當當!
天地之間,宛若洪鍾大呂一般的仙音奏響,能令每一位仙人都感悟到生死的奧妙。
正是道君的晉升異象——大道玄音!
繼而,黑白二色法則浮現,浩浩蕩蕩,幾乎令整個真仙界都顫動起來。
道君異象第二重——法則現世!
方仙乃是合生死道種,所呈現的,自然是生死法則!
無窮法則之力灌注之下,在他身後一株人參果樹拔地而起,郁郁蔥蔥。
乃是道君異象第三重——大道之樹!
人參果樹迅速由榮轉枯、又由枯轉榮,輪回九次,最終炸開,化爲混沌!
混沌之中,又有一方全新的天地誕生!
道君異象第四重——道成天地!
等到天地虛影緩緩消散之際,方仙赫然已經合道成功,證就‘生死道君’!
“生死乃陰陽!”
方仙仍舊是童子模樣,此時雙眸之中,帶着強烈的枯榮、生死道韻,忽然感受到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大恐怖!
道君證道之際,以自身法則撬動真仙界法則,其波動太過強烈!
比如方夕當年,證就五重天地異象,幾乎驚動所有道尊,這是主動引發,諸天寶鑒都遮掩不住。
而此時,方仙證就‘生死道君’,大道回響之下,陰陽道尊第一個就知道了他!
虛空之中,古樸滄桑的太極圖輪轉不休。
一黑一白兩道氣流糾纏,凝聚爲一位黑白道袍的老者身影。
其童顔鶴發、仙風道骨、身上更有一絲生死輪轉之氣質。
正是紫胤道子之師,通天殿之主——陰陽道尊!
“枯榮餘孽,安敢殺本尊弟子?”
陰陽道尊大袖一拂,陰陽大道轟然降臨,大道之力脫胎于法則之力,威能更遠在其上。
方仙隻感覺真仙界生死法則蓦然消失無蹤,天地都似乎化爲虛無,隻有清氣上升、濁氣下降……
連帶着他的道君之軀,都似乎要被陰陽熔爐磨滅、分解……
‘這便是……道尊麽?’
就在他意識都快要模糊之際,額頭之上一枚銀色篆文飛快閃爍,正是方夕留下的虛空坐标!
下一瞬。
銀光一閃。
方夕的宇宙大帝化身飄然現身,大宇宙之力浩浩蕩蕩,将清濁陰陽二氣徹底排開。
“嗯?宇宙道尊?”
陰陽道尊見到方夕,先是有些詫異,旋即冷笑:“老夫正覺得有些不對,應當有同道在包庇那些枯榮餘孽,否則爲何如此難抓,原來是你?你如今被時空道尊追殺,自身難保,還敢露面?”
語氣之中,卻帶着一絲忌憚之意。
畢竟宇宙道尊涉及時空大道,連時空道尊都一時拿之不下,并不是什麽秘密。
“我今日既然來此,便要請道友赴死!”
方夕神念無遠弗屆,感受到一位位道尊的目光都關注而來,其中就有千劍老人,不由一笑。
“赴死?”
陰陽道尊冷笑一聲,忽然念誦了一句咒語。
不,那不是咒語,而是以晦澀難懂、佶屈聱牙的音調,念誦了某個真名。
下一刻,虛空中便多出一尊獸形,它身軀好似完全闡釋了時空,每時每刻都在變化,唯有一雙無情的眸子亘古不變,一隻眼睛銀白、一隻眼眸純紫,氣息無比兇殘。
赫然是以大道回響,瞬間出現的時空道尊!
“時空道尊。”
方夕颔首,掃了眼千劍老人所在方向。
見千劍老人沒有絲毫回應,不由心中一笑。
‘果然,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他一擡手,将方仙收入自家内宇宙。
繼而從内宇宙之中,又走出一位方夕。
這一次出現的自然是方夕本尊,與獨角血發的宇宙大帝化身完全不同。
但在道尊眼中,根本就是同一人!
“化身是道尊,本尊竟然才道君……”
“不,不對……”
時空道尊似乎鼻子嗅了嗅,繼而咆哮起來:“就是你!你是輪回道君!”
“輪回道君?”
陰陽道尊手中浮現出一柄黑白長劍,笑道:“卻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雖然在笑,但他心中反而警惕萬分。
因爲誰都不會故意來送死!
除非……
“正是本座。”
方夕長笑一聲,周身被一層無窮無盡的黑洞包裹,在黑洞之中,浮現出諸多大千輪回中他的身影!
最終,這些身影一道又一道與他重合,浩浩蕩蕩的大道之力灌注而下。
“道尊?”
“這條大道……諸天輪回麽?”
一道道神念交織,日月神山之中的千劍老人卻是不由一怔,他通過日月神息大陣,如若親臨現場一般,此時卻有些後悔。
‘兩位道尊之力,若再加上老夫,當年或許真的應該答應,就可殺了時空道尊……’
‘但此時,似乎已經太遲了……’
“道尊?”
方夕手中浮現出一面青銅古鑒,啞然一笑:“我早已不是了……”
話音未落,在他身後,一株遮天蔽日的妖魔樹虛影浮現!
借助道果之力,這一株妖魔樹直接汲取了大涼道果之精髓,根須伸入諸天寶鑒之中。
結合道尊之力,當即令諸天寶鑒的鏡面一陣光華閃動,浮現出一枚果子。
這果子圓坨坨、灰蒙蒙,似乎上窄下寬、又似乎上寬下窄、萦繞混沌之氣,處于不斷變幻之中。
“我的!”
時空道尊猛地咆哮一聲,時空之力迸發,卻發現不論它如何行動,距離方夕永遠隻差了那麽一絲。
這一線之差,卻怎麽也難以觸及。
隻能眼睜睜望着方夕與道果合一,繼而輕輕揮出一掌。
這一掌之下,遙遠的一方大千世界之内,大量道尊、道君紛紛感到大禍臨頭。
“這是……”
“無量量劫?怎會突生道尊死劫?”
蜀山世界,一隻巨掌浮現,将天界直接揉搓成一團,又從輪回中抓出一位道尊、幾位道君,煉化爲一掌之力,轟然而落。
“不!”
陰陽道尊隻來得及神念出口,便被蜀山大世界之力轟然碾壓而過,化爲一道陰陽氣流,被方夕持在手中,祭煉爲一面太極圖。
在這一刻,方夕的身形似乎膨脹至無窮大,能籠罩整個真仙界,又好似無窮小,隻在須彌芥子之間。
時空道尊咆哮一聲,直接從真仙界中消失,遁入時空長河。
不僅如此,祂在時光長河之中不斷溯源而上,憑借着之前方夕的一縷氣息,終于來到了曆史中的某處!
……
北風如刀,卷起千堆雪。
嚴冬如獄,滴水成冰。
南荒修仙界,青竹山上,煉氣期的方夕穿着厚厚的棉襖,抓着石龍子,臉上現出一絲喜色。
但下一刻,伴随着一頭難以言喻的巨獸出現,整座青竹山都化爲齑粉。
方夕臉上的笑容凝固,同樣化爲齑粉。
時空道尊呼嘯一聲,甚至毀滅了人間界,徹底截斷這一條光陰支流。
祂吐出一口鮮血,似乎付出極大代價,氣息都降低不少。
下一刻,祂回到真仙界,卻見到方夕正笑吟吟地望着祂,不由絕望:“怎會如此?我明明已經回到過去,将你斬殺,你爲什麽還能存在?”
“你殺了過去之我,關現在之我何事?”
方夕微微一笑地回答。
道果之妙,就在于不講邏輯。
他伸手一招,時空道尊便落入掌心,化爲一方‘時空玉’。
“時空與陰陽,竟然?”
伴随着方夕視線掃過,諸多道尊紛紛心悸無比,忙不疊地退去。
他自失一笑,随手将‘時空玉’與‘太極圖’丢入時空亂流,忽然有種寂寞之感。
‘我果然還是太謹慎了,直接苟到超出敵人一個大境界才出來,導緻滅殺大敵都沒有成就感……’
‘不過,這種沒有快感的勝利,我甯願越多越好……’
方夕呵呵一笑,眼眸一動,就将被時空道尊毀滅的人間界又重新恢複。
他心念一動間,一座三十三層的宮殿浮現,其中多出一些人影。
“所有的遺憾,都可以挽回。”
“修煉的意義,就在于可以挽回一切美好……”
方夕喃喃一聲,臉上浮現出一張藤木面具,走入了時光長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