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
方成棟臉色比天空更加陰沉,身後跟着宋三。
宋三臉上帶着讨好的笑容,絮絮叨叨地道:“多謝方爺,将我送到青廬醫館……那裏的薛老大夫号稱‘神針’,正骨果然是一絕……”
“我那小老弟,什麽時候如此厲害了?”
方成棟忽然停下,問道:“你說他頃刻間就制住了你?”
“這個自然,想不到他竟然學了一點拳腳功夫……”
宋三想到今日之辱,臉上又不由浮現出一點懼怕之色。
見到這一幕,方成棟當即心中冷哼一聲:‘果然是小人……’
臉上卻泛起一絲笑意,安慰道:“縱然學了一點武功,又怎麽可能是水怪之對手,我們再去找陰上師,此人必然死無葬身之地的。”
兩人拐入一條小巷,來到一處院落前。
宋三把風,方成棟上去敲了敲門。
門扉吱呀一聲打開,現出一名身穿皂袍,臉頰枯瘦,相貌蒼白的老者。
“是你們兩個,進來吧……”
老者死灰色的眸子掃了兩人一眼,讓開一條道路。
進入其中,一股魚腥味撲鼻而來。
方成棟望着庭院中懸挂的各種魚幹,還有漁網……不由眉頭皺起。
“老于頭……伱之前确保那人一定被淹死的。”
宋三卻是忍不住,開口道:“但今天,他活生生地回來了!”
老于頭眼眸動了動,繼而沒什麽表情地回答:“陰上師的水使絕不會出錯……罷了,你們跟我來吧。”
他帶着兩人來到室内,在一張床闆上一掀,頓時浮現出一條地道。
老于頭當先彎腰鑽了進去。
方成棟與宋三跟在身後。
三人沿着地道很快便來到一處地窖。
這地窖十分潮濕,似乎與水脈相連,四周還長着不少苔藓。
在地窖正中,則是一個祭壇,漆黑的石塊堆砌成錯亂的一堆,最上首的位置則用血污塗了一張臉龐。
這臉龐不似人面,好像在呐喊、狂叫……
僅僅隻是掃了一眼,宋三與方成棟在不知不覺中,嘴角就帶上一絲癫狂的笑意。
“你們來了?”
伴随着聲音,一個鬥篷人從角落中浮現。
“陰上師……”
老于頭連忙上前,将方夕的事情說了。
陰上師沉吟一下,當即道:“……既然那人還活着,應當是水使得我吩咐,要僞造溺水假象,不能有傷勢之緣故……束手束腳,總有一些顧忌,可能一時就沒有徹底弄死。”
方成棟與宋三之前面對老于頭還能保持風度,此時卻跪在地上,連連叩首:“還請陰上師再出手一次!”
“這一次,也不求僞裝了,就要那方夕死在家中……”
方成棟臉上露出一絲猙獰之色:“今日他已經開始逼債,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哪怕今晚不死,我明日也要大肆宣揚那人死而還魂,早已不是人,而是怪物!讓大家一起将他燒了或者沉塘!”
“嘿嘿,不愧是讀書人,心眼子就是多。”
陰上師誇贊一句,繼而道:“隻是這樣一來,必然引來朝廷‘鎮異司’之人,反而有可能弄巧成拙……還是讓老夫的水使出手吧。”
他說完此話,當即來到祭壇周圍,開始扭曲身軀,做出怪異的舞蹈。
陰上師肢體扭動好似癫狂,從嘴裏不斷吐出或低沉、或高亢的音符。
諸多佶屈聱牙的音符,彙聚成神秘的咒語,帶着神秘的力量。
呼呼!
地窖之中忽然陰風陣陣,令三人不自覺地身體一抖。
宋三眼尖,見到陰上師那偶爾露出的衣袍之下,已經全然不似人形。
在手臂幾處位置,竟然長滿了漆黑宛若魚類的鱗片,還有幾根黑毛遍布周圍。
他連忙捂住嘴巴才沒有叫出聲來。
滴答!滴答!
地窖之中,不知何時已經濕透。
嘩啦啦!
有浪潮聲隐隐奏響。
牆壁之上光影扭動,竟然多出一道人影。
不!
那不是人,而是一頭人立而起的怪物!
其有着類人的軀幹,表面覆蓋一層青黑色的鱗片,又有大量毛發從鱗甲縫隙中長出。
那鱗片之上,似乎還有複雜而古老的花紋。
僅僅隻是見到,就帶來強烈的精神沖擊。
老于頭滿臉狂熱地跪倒在地,方成棟與宋三則是眼神迷離。
至于在這個封閉的地窖,是如何出現的水怪,已經無人關注。
似乎,默認對方掌握虛空穿梭之能一般。
“我的水使雖然離開水域實力會削弱一些,但對付一個不是九品【武夫】的普通江湖中人,已經足夠了……”
陰上師望着方成棟,森冷道:“隻是水使出動,還需要血食供奉才可,這規矩你也懂的……”
“這個自然。”
方成棟後退一步,右手直接在宋三背上一推:“便是此人了……”
宋三渾渾噩噩,被水怪抓住雙臂,不由發出一聲慘叫。
繼而,他就看到一張長滿恐怖獠牙的血盆大口,在自家眼中不斷變大……
……
老槐巷。
月落烏啼。
“冥世……”
方夕手中撫摸着‘陰犬之骨’,神思冥冥。
恍惚之間,他仿佛看到了獨立于現世之外的,另一重世界之存在。
那裏是死亡之地,卻也在死亡之中,孕育出各種奇詭的生命。
陰犬隻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種罷了。
此時,借助那一塊陰犬之骨方夕竟然隐隐約約之間,便觸及了冥世。
‘此世法則,着實有些奇怪……縱然普通凡人,隻要神念夠強,都有可能借助各種媒介,感悟冥世……’
‘甚至……直接勾連諸多恐怖的存在。’
方夕的思維無遠弗屆,自冥世之中一掃而過,見到了各種奇詭之物。
有骨骼之上長滿鑽石的骨龍、也有無足冥鳥……
更有一條條晦暗、腐爛的河流,從冥世之間流淌而過……
‘隻可惜……隻能大略感知,難以調動冥世之力……’
‘冥世之力,就是法則之力……’
奈何方夕如今沒有修爲,根本難以撬動法則。
哪怕入了品,若是品階不夠,冒然引動此等高階之力,後果也必然非同小可。
他能感知冥世,還是因爲此界規則特殊的緣故。
‘冥世……’
‘冥土深處,不知又有何等強大存在?’
方夕的思維不斷深入,豁然之間,似與一雙幽暗的眸子對視。
轟隆!
一股可怕的氣息爆發。
他頓時閉上雙眼,眼角有絲絲殷紅浮現。
一股股可怕的念頭,直接浮現在方夕心底,帶來有關冥世的各種知識,同時也在引誘他堕落,化爲冥土生物。
‘呵呵……連天道都無法道化我,區區冥世……’
良久之後,方夕睜開雙眼,吐出一口長氣。
這也就是他了,換成其它任何一位修行中人,此時隻怕都要變成道化怪物!
是的,在方夕看來,此種同化,簡直與修仙者的道化如出一轍。
不過,他揉了揉眉心,回憶起剛才從污染之中獲得的知識,又是若有所思:
“世外之神?祂們貪婪地渴望着這個世界,卻難以真身進入……但在各處都有祂們的觸手……”
“域外邪神的力量入侵,導緻此世志怪之類的傳聞不絕于耳……”
“那一尊存在乃是冥世的邪神,我甚至并沒有引起祂的注意,隻是接觸到了一縷氣息所化的神念……居然都如此嚴重。”
“若真正遇到本體,也不知是何種等階的存在?仙人?還是道君?”
“【陰天子】麽?”
想到對方在污染中附帶的信息,方夕不由眉毛一挑。
“拜神……原來如此,這種高維生物,哪怕隻是目睹其真容,都會給弱小者留下可怕的影響……若好好利用此種影響,實力的确可以突飛猛進,但代價也頗大……甚至可能直接就不做人了。”
他想了想,握緊手中的陰犬之骨。
“此世修行之人,必得擇一道而從之,旋即就在邪神影響之中苦苦掙紮……”
“但我不一樣,拜神,不如拜自己!”
方夕思忖一番:“如此類比,我本尊也是【陰天子】那樣的世外之神,甚至可能更加強大……”
“祂們的力量可以滲透此界,又以獨特的形式表現出來,修仙者的力量,同樣可以!”
方夕眼眸之中光芒連閃,赫然準備以自己了解到的世界真相,乃至從冥世薅到的知識,解析修仙在此界的可能性。
‘此界沒有靈氣,因此修仙修的是‘異力’,一開始想要步入煉氣,同樣必須服食秘藥……需要調配出一種适合修仙者的秘藥,成就九品【煉炁士】……’
‘當然,我這麽亂搞,縱然靠着本身底蘊與冥世見識,也可能推演出一條斷頭路,在八品、七品、乃至六品五品之後,就難以繼續向上了……’
畢竟方夕才剛來此世,一開始的設計,有很大可能是走錯路了。
但他無所謂,隻要保證前面幾品大體無誤,到了能撬動法則之力的階段之時,此種品階就根本不重要了。
方夕當即開始以自身底蘊,推演自家需要的秘藥。
‘九品【煉炁士】,還是老辦法,以金木水火土五行或者地火風水爲基……雖然爛大街,但至少根基紮實,不會出錯。’
‘至于其餘主材與輔助材料……我對此世的靈材了解還是太少。’
方夕感慨地摸了摸手中的陰犬之骨:“或者,以此骨爲主材,再搭配一味陽屬性靈材,以陰陽爲基,同樣是大道……”
他畢竟是一位高階煉丹師,此時推演這些,好像推演全新的一階二階丹方,基本沒有多少難度。
就在這時,方夕表情一變,看向院子屋外。
滴答!滴答!
水聲響起,在院子的甜水井中,一隻滿是鱗甲與漆黑毛發的手臂忽然搭在井沿之上!
明早的更新會晚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