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庸算是攤子上的常客。
隻要碰上了,總會買一些糕點,莊淼淼對他喜歡得要緊,有時候說話就不那麽注意。
雖說秦庸人不錯,可到底是大家公子,和他們這樣的農戶簡直是雲泥之别。秦庸教養好,不計較禮儀,可他們不能太過放肆。
莊淼淼一聽,這才察覺自己忘了,連忙說道,“多謝二位照顧我家的生意。”
南蓁笑着拿了一塊糕點吃,評價道,“味道很不錯。”
“那是,我娘可會做這些了。”
闫若蘭将手搭在莊淼淼頭上,“早知道是秦公子來買,就不收錢了。您一直照顧我們母子的生意,這錢收着,我們不安心。”
她從荷包裏将方才的碎銀子拿出來,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糕點不多,就當是送給公子的了。”
秦庸看着面前的碎銀,伸手将之推了回去,“銀子換糕點,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再說了,今日不是我買的。”
闫若蘭一愣,目光不自主挪到南蓁身上,“原來是這位小姐買的,不知二位是……”
“這是家姐。”
“原來是秦小姐,”她恍然,幸好方才沒說什麽郎才女貌的話,“秦小姐善心,我們感激不盡。”
剛說完,觸及到南蓁的眼神,不免又細細端詳了一番她的臉。
先前兩人見過一面,隻是當時是晚上,光影重疊,也瞧不清面容,如今看着,總覺得有些眼熟。
南蓁留意到對方略微發愣的神态,不明所以,也沒多問,隻說道,“我從前沒買過,圖個新鮮,大娘不必多想。”
她拿起碎銀,順手塞到莊淼淼手中,“算算年齡,你也到上學堂的時候了。好生讀書,是條不錯的出路,等你有錢了,再請姐姐吃點心,如何?”
莊淼淼抓着銀子,回身看了婦人一眼,待她點頭,才願意收下,“謝謝姐姐。”
“時間不早了,他爹還等着我們回家吃飯呢。秦公子秦小姐,我們母子就不打擾你們了。”
問候過兩人後,闫若蘭便帶着莊淼淼離開了醉仙酒樓。
街上有挑着扁擔賣糖水的,莊淼淼嘴饞,又有些渴了,遂拽了拽闫若蘭的衣裳,“娘……”
“買吧,就這一次啊,”她邊付邊說,“你正在換牙,要少吃甜的。”
“知道了,謝謝娘!”
莊淼淼得了心愛的糖水,一勺一勺地往嘴裏放,闫若蘭牽着他的手腕朝城門走,離開醉仙酒樓的範圍時,她又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淼淼,娘問你,那個秦小姐真是秦公子的親姐姐?”
莊淼淼有些怔愣,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秦公子親口說的,那還能有假啊?再說了,他們二人面容生得如此好,一看就是親姐弟嘛!”
“噢,這樣啊。”
闫若蘭應了一聲,心思卻還活絡着。
兩人的确生得好,可卻不怎麽有相似之處。
更重要的是,她瞧着南蓁,總覺得有幾分熟悉,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莊淼淼見她不專心,于是扭頭問道,“娘,你在想什麽?”
闫若蘭搖頭,“沒事。咱們得快些走,你爹在家肯定都把飯做好了。”
“好诶!出門的時候爹說晚上有豆角悶肉,我一定要吃個夠!”
闫若蘭笑了笑,“放心,今年咱們地裏豆角可多了,肯定夠你吃。”
……
母子倆回到村子,天已經擦黑,屋裏點了盞燈,光線不甚明亮。
一男子端着菜從竈房出來,往堂屋走。
他生得嚴肅,不苟言笑,常年下地勞作皮膚被曬成了麥色,臉側被燙傷的疤更添幾分兇狠。
可他在轉頭看到母子倆時,頓時咧開了嘴,露出兩排白牙,“我就猜到你們這個時候回來,快進屋吃飯吧,熱乎着呢!”
“耶!”
莊淼淼蹦跶着洗手去了,“娘,快些!”
“來了。”
莊順見闫若蘭臉色不太好,于是小聲問道,“怎麽了,今日生意不行?”
“不是,遇到秦公子和秦小姐了,把剩下的糕點都買了。”
“那你怎麽看起來不太高興?”
闫若蘭搖頭,“沒事,就是有些累了,先吃飯吧。”
飯後,天完全黑了,整個村子都安靜下來。
闫若蘭挑燈,拿出布料和彩線,準備繡荷包。
莊順則靠在床頭,半合着眼看她。
“對了,丁紅家的老太太今日過來了,說她媳婦兒過幾天應該就要生了,得麻煩你一下。”
闫若蘭随口應了句,“知道了。”
半晌後,她突然放下針線,“我還是覺得不對勁兒。”
“什麽?”
闫若蘭:“你還記得村東頭的丁福夫妻倆嗎?”
“怎麽不記得?丁福從小跟我一起長大,關系好得能穿一條褲子。不過他們二十多年前就搬走了啊,”莊順眉頭微蹙,“說來也奇怪,這人走了,杳無音訊,跟村子裏誰都沒聯系,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幹什麽營生。”
見對方沒接話,他又問道,“你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
“那時候丁福他媳婦兒生孩子,穩婆年紀大了,還是我跟着去的。”
莊順:“是啊,怎麽了?”
闫若蘭想了想,還是把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我今日不是見了秦小姐嗎?她和丁福媳婦兒長得特别像,我一時都恍惚了。”
“這世上那麽多人,長得像很正常啊。”
闫若蘭啧了一聲,“丁福媳婦兒一生完孩子,兩人立刻就搬走了,不覺得奇怪嗎?”
“這有什麽奇怪的?”莊順道,“他們在永城的姨娘無兒無女,所以要接他們過去住,待伺候那姨娘百年之後,便能繼承家産,丁福肯定願意啊。”
他頓了頓,又道,“我記得他媳婦兒懷孕時,本來是不想要的,說養不起,但老太太喜歡孩子,非要她生下來。結果老太太沒等到孩子出生就去了。唉,真是可惜。
那個時候我們也成親了,本來我和丁福說,若是剛好生了一兒一女,正好能結成親家。不過那時候你身子不好,又生了場重病,不敢立刻要孩子。不然淼淼還能早出生十來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