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更傾向于前者。
不管明月令在何處,一旦遺失,明月閣定然大亂,而這兩日都沒有消息從京城傳來,想來驟然出現的明月令隻是個幌子。
此等寶貝,得到它的人不好好珍視,想辦法弄清楚其中玄機,反倒将信息散播出去,鬧得滿城風雨,怎麽看都像是故意爲之。
但人心就是如此。
巨大誘惑在前,哪怕知道可能是陷阱,都會毫不猶豫地踏入其中。
那可是被傳爲能号令整個武林的東西,誰會不心動?
不過這樣一來,背後之人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真正的明月令,他們不可能拿到。”南蓁笑了笑,搖頭。
世人都以爲這等寶物,一定是鑲金戴玉,華麗無比,定會放在明月閣深處,守衛森嚴,好生供奉着。
然,要想保護一物不被搶奪,最好的方式其實是将它化作尋常物件,随身攜帶。
“想出這個辦法的人倒不一定是爲逼我現身,但想渾水摸魚是肯定的。”
南蓁甚至不用細思,都知道這事和白展逍脫不了幹系。
根據先前的情報,各方監視如此嚴密,他應該未能出京。而在京城,要躲開明月閣的追蹤,單靠他那點人是做不到的,須得有旁人相助。
而這人背後的勢力必定不簡單,又能讓白展逍信任,前去求援……
南蓁突然擡頭,撞上蕭容溪的視線。
四目相對,彼此均已明了。
“虞家!”
張安明面上是宸王府的幕僚,而後證明他其實是爲虞家辦事,也一直都是經由他的手聯絡白展逍。
現在楚離已歸,碧落回閣,鍾海被抓,白展逍已經作爲叛徒從明月閣除名,四方追殺下,他無路可走,自然需求助其盟友。
虞家,是他最好的去處。
蕭容溪眸色漸深,“有意思。這麽說來,借明月令之名引發騷亂,也是虞星洪的意思。”
起初,他們還以爲隻是江湖紛争,沒想到朝廷中人早就伸了手。
江湖太亂,容易引發動蕩,波及無辜百姓,這個時候,官府就不能不管,而一旦官府涉入,便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混戰,屆時尋事,也不容易被發現。
他輕歎一聲,“看來,這是虞家在逼朕出現啊。”
虞星洪發現了端倪,卻又不敢确信,以此投石問路,确實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南蓁正要再論,突然聽得客棧外一陣破空之聲,她頓時咽下嘴裏的話,起身走到窗邊,透過虛掩的縫隙看向外邊。
風不知何時吹開了烏雲,露出一輪圓月。
又到十五了。
月色下,影子相互追逐,且追且鬥,衣袂翻飛,利刃出鞘,一招一式毫不留情。
又是兩方人手纏鬥,不斷有人從房頂被打落,血濺四方。
外面的巷子此刻很安靜,除了打鬥聲外,還伴有威脅恐吓,“交出明月令,饒你不死。”
“有本事就自己來拿。”
……
南蓁聽着此般對話,眯了眯眼。
從甯城出來時,還未聽到消息,沒曾想甫一到石頭城,便已目睹兩樁打鬥,看來這消息,應該是近日才傳出來的,石頭城魚龍混雜,首先爆發。
雙方踏屋尋梁,逐漸将戰場拉至遠方,巷子裏總算安靜下來。
南蓁将窗戶關好,重新坐下,“我明日傳信問問,京城中究竟如何。”
石頭城裏埋下的探子,亦可尋一尋。
蕭容溪手指輕點在杯身,隻颔首,沒說話。
若非神醫谷谷主還需兩三日才能抵達,他這會兒隻怕早已前去拜訪,而後回京去了。
遠在千裏之外,總歸是不安心。
嗚——
嗚嗚——
窗外寒風呼嘯,掠過參差不齊的屋舍,發出呼嘯之聲。
南蓁倒了杯茶,捧在手裏暖着,目光朝前,卻并沒有焦距,隻道,“從前幾日開始便大幅降溫,怕是這兩日就會下雪,屆時路上就難走了。”
“怕什麽,總歸是有路的。”
蕭容溪這話有些雙關,也學着她的樣子,傾身朝前,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南蓁随即一笑,又聽得他道,“飛流前兩日探路的時候說,石頭城裏有家衣鋪披風做得不錯,索性要等消息,不若明日出門逛逛,順便添置些衣物。”
從普陀寺離開時,一行人輕便啓程,一應吃穿用度都是沿途置辦的。
現下溫度驟降,凜冬已至,自該添些行頭。
“陛下說什麽便是什麽,我隻負責用就好。”南蓁幹幹脆脆地當起了甩手掌櫃。
她本就不喜折騰這些瑣事,平日都有專門的暗衛負責,自然輪不到她。
有時蕭容溪會提提意見,給她買些小玩意,南蓁自是心安理得地受了。
蕭容溪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這種事情,就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有人操心就夠了,若是兩個都操心,反而容易起争執。
蕭容溪瞧着她生動的臉,眼底滿是笑意,讓人添了幾塊銀炭,又将窗戶開了條縫,這才拉着南蓁往床邊走。
“時辰不早了,睡覺。”
兩人寬衣窩在被子裏,暖洋洋的,很容易讓人滋生困意。
許是白日思慮過重,蕭容溪沒過多久就睡着了,反倒是南蓁心中想着别的事,在他均勻的呼吸聲中緩緩睜開了眼。
扭頭,是男人安靜的睡顔。
雖然在馬車上,蕭容溪沒說,但她又如何能一點都猜不到?
命數與運道,最是難以言說和預測,所能把握的,不過今時今日。
南蓁輕歎一聲,枕着他的手臂想了一陣,又湊上前,親了親他。蕭容溪即便睡得實,也被她輾轉反側鬧得半醒,下意識追吻過去。
側身,将人鑲在懷裏,“睡不着?”
聲音有些含糊,眼睛也未能睜開,仿佛隻是随口一問。
南蓁笑了笑,與他貼得更緊了些,不回應他的問題,隻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陛下身上暖和。”
“……那就再抱緊些。”
翌日,還未天亮,客棧外便響起一陣腳步,等到南蓁和蕭容溪起身時,再看向外面的巷子,那些屍體已經被擡走清理掉了。
這種事在石頭城太過普遍,大家見怪不怪,打開門,見外面死了人,拖去亂葬崗便是,莫叫他們擋了出門的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