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海聽着他宛若流氓無賴的話,心中狠狠地翻了個白眼。
論武功,他高不過楚離;論計謀……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像是紙老虎,發揮不了什麽作用。
他無可奈何地歎了一聲,“罷了,走吧。”
鍾海在白展逍手下辦事這麽久,早就料到了會有這一天,所以當楚離站在對面時,也沒有那麽難以接受。
楚離對于他的識時務很是滿意,上前收了他袖中的短刀,點了穴道,就着屋裏的麻繩,将人五花大綁,拎着出了樊家。
等到客棧,月亮早已過了中天,看時辰,約莫四更了。
兩人将鍾海扔在一個空房間裏,緊跟着關上了房門,雙雙落座,預備連夜審問。
而鍾海對此并不意外,雖雙手被綁着,雙腿卻還是自由的。他盤坐在地,找了個較爲舒服的姿勢,擡頭看向兩人,目光在楚離和南蓁身上流轉。
楚堂主愛美人,這是江湖中人人皆知的事情,就是不知面前的女子和他究竟是什麽關系?
況且,能輕而易舉闖過他布置的重重機關,應該也是個彪悍角色,萬不能被她的臉欺騙了。
鍾海心中好奇,此刻也不藏着掖着,徑直開口問道,“這位姑娘……是楚堂主的……?”
楚離沒想到他還有閑心關切這個問題,眉毛一挑,欠欠道,“你猜。”
“……”
鍾海一時無言,轉而問南蓁,“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
南蓁不置可否,話也說得十分含糊,“幾日前在竹林小院,不是才見過嗎。”
又是一個問不出話的人。
“行了,”楚離見他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就知道沒想什麽好,“收起你的小心思吧。我問你,當年那樁任務,到底怎麽回事?”
他記得那時候出去的可都是明月閣各個堂的精英,最後竟全軍覆沒,楚離實在想不出,當時遇到了何種情形,才會出現這樣的景象。
鍾海對上他的眼神,蓦然笑了,“我知道楚堂主在想什麽,江湖中有哪個門派或者勢力能将明月閣的衆多精英一網打盡呢?确實沒有,也找不出這樣的任務,可那個任務本身就是假的。”
南蓁眯了眯眼,“說詳細些。”
“那個任務是白展逍發布的。”
一句話,足以表明問題。
白展逍發布的假任務,将當時一批精英都召了過去,設下陷阱,讓他們葬身彼處,而鍾海就是當初的負責人。
因爲籌謀周全,這件事異常順利,鍾海也由明轉暗,遠離京城,在别處活動。
雖說此事引起了閣中震動,各堂堂主也都在查探,但白展逍心思極爲巧妙,手段高明,沒讓旁人覺察出不對。
時間長了,關注的人自然就少了。到現在爲止,大概也就隻有李頌還一直留心着。
南蓁聽着他的話,眯了眯眼,突然問道,“這件事,具體針對的是誰?”
當初派去的人不可能都被白展逍視爲眼中釘,否則他早就暴露了,不用等到現在。
“申狐?”她頓了片刻後,呢喃出聲。
鍾海稍顯驚訝,随即點點頭,都這個時候了,也沒必要隐瞞,“确實是申狐。他是李頌手下第一人,極得其信任,能力也很強,很早之前便對白展逍有了懷疑,隻是沒有确切證據。”
“白展逍覺察後,便一直有意針對他,甚至不惜以自己爲誘餌,就爲能除掉他。那次出任務的人其實很多都不用死的,但爲了不引人懷疑,所以盡數陪葬罷了。”
狠是狠了點,可唯有這樣,才能保全自己。
事實證明,的确如此。
盡管大家對此都有懷疑,但無一人将目光放在白展逍身上,直到近來諸多線索齊齊被挖出來,他才暴露。
南蓁聽完後,怒極反笑,曲指在桌面輕叩,聲音一下接一下,十分有規律,“白、展、逍,聽你的語氣,對他挺不滿的?”
“呵。”
鍾海輕嗤一聲,沒有多言,但不加掩飾的眼神早已将情緒暴露無遺。
南蓁也不着急逼問,慢條斯理道,“這些在追殺你的人,是白展逍派來的吧?不然,你也不用在我們來之前,就躲藏得這般辛苦。”
她勾着唇,似笑非笑,鍾海從中品出了一絲嘲諷的意味,心裏五味雜陳。
忠心爲主,最後要他命的,也是這個主子。
鍾海扯了扯嘴角,從齒間溢出一聲,“是。”
“爲什麽?”
“因爲事态緊急,所有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得死,隻有死人才不會暴露。”
事情向好時,他是得力幹将,一旦有危險,他就是首先要除掉的人。
說到底,白展逍除了自己以外,不相信任何人。
南蓁瞧了他一眼,并未被他臉上的悲戚所感染。良禽擇木而栖,在他選擇爲白展逍賣命的時候,就應該想到這一天。
她清了清嗓子,再度開口,“之前明月閣内亂,也是他的手筆?”
鍾海:“這我就不太清楚了,那時我不在京城,對閣内事情了解不多,但是據猜測,八九不離十吧。”
白展逍觊觎明月閣閣主之位很久了,自诩有才能,卻一直不得南蓁重視,反倒是楚離這種行事乖張和李頌這般憨厚之人深得她心。
他心中不忿,對南蓁自然也是不服氣的。一旦時機成熟,恨不得立即取而代之。
不過他大概沒料到,就算現在南蓁下落不明,明月閣也還有青影等人撐着,他奪不了權,甚至前段時間碧落也回了閣,他更是沒希望了。
雖然江湖中人人都在傳閣主墜崖杳無音訊,說不定屍體早已被野狼分食,但碧落失蹤了那麽久都能回來,南蓁也不是沒可能。
——等等。
鍾海腦中靈光一閃,蓦然擡頭看向坐在面前的人,脊背不自覺挺直,漸漸滲出了細汗。
“你……”
他張了張嘴,震驚之下,并未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難怪方才他越聽,越覺得這聲音耳熟;難怪她看起來和楚離如此熟悉,像是認識許久了一樣,原來這女子,就是閣主南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