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也是要好處的,将孔淵完完整整地送回來,孔家自然會以禮相待,好吃好喝地拱着,有時還會讓他們順些東西走。
這次卻奇了。
管家親自端上早飯,伺候孔健吃喝,孔健咬了口新剝好的雞蛋,就着清粥,待肚中有些墊貨後才問道,“官府那邊怎麽回事,派人去問過了嗎?”
“問過了,”管家躬身道,“那邊口風很緊,說什麽都不放人,也不讓我見公子,很是難辦。”
他在孔家當值這麽些年,還是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沒有同官府的人糾纏,先一步回來告知老爺,看看能不能想别的法子。
孔健聽完,微微怔愣,“難不成主事換人了,預備搞個新官上任三把火,淵兒正好撞槍口上?”
可這麽大的事,他爲何從沒聽說過呢?
管家:“沒換,還是許大人,但我今日去,連許大人的面都沒見着就被打發走了。”
對方态度強硬,他也打聽不出什麽來,隻是隐約聽到有人議論,說是上頭發話了,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一定得徹查到底。
他吓得一激靈,回來後,趕忙讓人去查這金娆究竟是何等身份,竟能讓甯城的大人物這般重視,連孔家的面子都不賣。
但查來查去,皆顯示金娆的身份背景平平無奇,斷沒有結交上大人物的可能。
這樣一來,所有路都被堵死了,連線索都摸不着,更别提對症下藥了。
“當——”
孔健将粥碗重重擱下,面色凝重,哪裏還有吃飯的心思。
他想了想,起身,“待我換件衣裳,親自去一趟,你也跟着一起。”
“是,老爺。”
兩人急匆匆地出了門,朝不遠處的許志遙府上趕。
入冬後,萬物凋零,許志遙的府上卻仍舊一片蓬勃生機,花園中栽種了不少奇花異草,缤紛點綴。
這些花花草草,有的是他派人四處搜羅得來的,有的則是甯城某些大家族孝敬他的,孔家送的亦在其中。
孔健途徑花園時,隻匆匆一瞥,便收回視線,大步跟上小厮的節奏。
兩人被帶到前廳落座,上完茶後,小厮便準備離開,孔健連忙出聲叫住了他,“稍等!”
“孔老爺還有何吩咐?”
孔健清了清嗓子,倒也不顯慌亂,“不知許大人現在何處,我們還需等多久?”
小厮言語客氣道,“片刻就好,孔老爺安心喝茶吧。”
說完,不待兩人反應,就退了出去。
前廳一時隻剩下孔健和管家兩人,還有一隻嘴裏隻會說“滾”的鹦鹉。
“滾、滾、滾。”
鹦鹉站在橫杆上,對孔健大聲吼着,聲聲清脆,面對他回瞪的目光,半分不見害怕。
若非孔健事先了解這畜生的秉性,隻怕會被氣着。
“老爺,這……”管家聽鹦鹉如此字正腔圓,心中難免多了些猜測。
這莫不是許志遙大人的示意,表明不想見到他們?
“無妨,一隻畜生而已,說明不了什麽。”
如果許志遙不願意見他們,兩人根本連門都進不了,更遑論坐在這裏喝茶了。
孔健撚着杯蓋,垂眸思考着此事的前因後果,卻始終不是很清明。正當他開始懷疑是不是孔淵被誰陷害或冤枉時,門外回廊終于響起了腳步。
兩人同時擡頭望去,見許志遙急匆匆地走過來,當即起身,“許大人。”
許志遙年過五十,體型微胖,方才快走幾步,氣有些沒喘勻,頭上帽子也歪歪斜斜的,待整理好後才說道,“知道孔老爺今日是爲何事而來,我也就開門見山了。”
“這件事原本也不是什麽值得注意的事情,可偏巧趕上上面的巡查,不容有失,令公子運氣不好,撞上了這個當口,隻怕……得按規矩辦事了。”
許志遙沒把話說絕,孔健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此事還得仰仗許大人,希望大人能從中調節調節,淵兒他雖頑劣,到底心腸不壞,若這事能善了,孔某定攜犬子登門拜訪。”
不僅人登門,禮物也得登門才行。
都是老奸巨猾的人,怎麽會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呢?
不過這次許志遙聽完後卻搖搖頭,“拜訪就不必了,孔老爺雖是個商人,卻一心念着甯城的發展,我身爲甯城百姓的父母官,在其中周旋周旋也是應當的。”
此話一出,孔健心中随即咯噔一下。
這哪裏是無需拜訪,分明是要孔家大出血。
前段時日,許志遙曾派人遊說甯城中的大家族,讓他們拿出一筆銀子将西側的山打通,方便貿易。
但大夥兒都覺得此事收益甚微,不願意做,所以聯合起來拒絕,開山之事便也擱置下來。
沒曾想,竟會在這裏等着。
當初孔健是第一個反對的,現下卻讓他帶頭出資,豈不是自打臉面?甯城的其他家族又作何感想?
可對上許志遙似笑非笑的眼,孔健知道,他是沒辦法拒絕的。
銀子沒了,可以再賺;可兒子要是沒了,那孔家就完了!
孔健一咬牙,一閉眼,點頭,“好。隻要許大人能保我兒平安,這銀子,我孔家出了,其他家族,我也會派人去盡量疏通。”
說完這句話,孔健忍不住大口喘氣,就跟去了他半條命似的。
許志遙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眼底笑意更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果然是沒有看錯人啊。”
孔健幹笑了兩聲,也不多啰嗦,“不知我兒何時能歸家?”
“等着吧,”許志遙接過下人遞到手邊的茶,啧啧地抿了兩口,繼續說道,“上面的人還在,我暫時沒法插手,不過我想,頂多三五日,也就結束了。”
“三五日?!”
許志遙看了他們一眼,“嫌時間太長了?呵呵,這已經是最保守的估計了,要知道此次保令公子,我也冒了很大風險的。”
要怪,隻能怪孔淵自己倒黴。
什麽時候犯事不好,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
不過說來也是奇了,這次上頭突然來檢查,他居然一點風聲都沒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