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恒新正低頭擦拭着,聽到聲音,手裏的動作先是一僵,随後才擡頭。
見她試探着将腳挪上台階,趕忙過去扶她,“你怎麽一個人過來了?”
碧落順着他的力道上去,說道,“他們在房間裏等我,我是專程過來向你辭别的。”
饒是施恒新早就有了心理準備,聽到她這麽說,心裏還是忍不住咯噔一下。
他笑了笑,有些勉強,“知道了。”
碧落亦朝着他輕笑,“這些日子多謝你的照顧,江湖兒女,便不講那些虛的了,若日後有機會在京城相見,我請你吃飯吧。”
她豪爽的語氣倒是沖散了些施恒新心頭的郁氣,順着她的話道,“那我要去最好的酒樓。”
“沒問題,”碧落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大氣的模樣,“好酒好肉随你挑。”
“行。”
施恒新長舒一口氣,神色終于松快了些。
他擡頭望天,西邊的雲盡數被染成了橙紅色,有孤雁在雲前飛過,很快隐沒在樹枝間。
片刻後,才問,“你們什麽時候離開平雨鎮?”
碧落搖搖頭,“我聽主子安排,可能就在這幾日吧。”
“好。”施恒新垂眸看她,此刻無人,他便不再遮掩眼底的情意和不舍,開口卻是,“你走的時候,我就不去送你了,我明日要外出送趟貨,來去至少得十日,應該趕不及。”
昨日看到貨單時,他還在猶豫要不要接。
這一趟銀子不少,但他并不放心讓碧落一個人長時間待在家裏。
現下倒是不用猶豫了。
正好也趁着這次出去散散心。
碧落點點頭,“你送貨的時候小心些,平安歸來。”
“知道了,”施恒新扶着她下了台階,“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出去吧。”
蕭容溪和南蓁已經等在門口,見兩人出來了,這才上前。
門外停着一輛馬車,飛流等在車旁。
他雖然對碧落的身份有些好奇,卻沒有直接問,待三人上車,關好簾子後,很快驅車離開。
施恒新站在門口,直到馬車拐彎,看不見了,這才進屋。
碧落住的房間原本東西不多,搬走時也就将自己的衣裳打包收拾了,可他站在房間裏,卻瞬間感覺空曠了許多。
恍惚間他以爲這裏一直都沒人住過。
院外枝丫搖晃,起風了。
施恒新走到窗邊,預備将窗戶關上,免得夜半落雨,飄進房間裏。
待走近,才發現窗邊桌台的木盒子下壓着東西,隻露出一個角,抽出來一看,竟是兩張百兩銀票。
他先是一愣,随即無奈地搖頭。
這二百兩,他怕是半輩子都賺不回來。
施恒新将銀票放進盒子裏收好,轉身回屋了。
邊走邊念叨着,“早點睡覺,明日還要去送貨呢。日子長,日子短,莫回頭,往前看……”
雲邊客棧。
今日水神節,掌櫃的高興,請了路過平雨鎮的戲班子來唱戲,咿咿呀呀的聲音傳遍整個客棧。
不過客棧裏人不多,喜歡聽戲的就更少了,隻有俞懷山坐在二樓欄杆處,半眯着眼,一手執茶,一手模仿着台上角兒的動作,好不逍遙自在。
突然有人從背後拍了拍他的椅背,他才反應過來,回頭一看,是蕭容溪,“陛下?”
“過來一趟。”蕭容溪頭也沒回地說道。
俞懷山不明所以,也不敢耽擱,當即放下杯子,起身随他而去。
等進到房間裏,才發現裏面多了一人。
他幾乎是瞬間發現了碧落的不對勁兒,走進去,在她眼前揮了揮手,“你眼睛怎麽了?”
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又看不見,碧落有些緊張,不适應地蹙了蹙眉,下意識抓緊了南蓁的衣袖。
南蓁在她的手背輕拍兩下,以示安撫,替她回答道,“平雨鎮的大夫診斷說是撞到了腦袋,顱内淤血不散導緻的失明,還請俞大夫爲她診一診,看能否恢複。”
“我先看看情況吧。”
俞懷山輕輕搭上她的手腕,片刻後,又檢查了一番她腦袋和眼睛周圍的情況,一時沒有作聲。
“出現症狀多久了?”
“一年多一點。”
南蓁看着他的神色,心忍不住提了起來,“怎樣?”
俞懷山沉吟,半晌後才道,“目前還不太明确,我可以先給她用些藥,輔以針灸,邊治邊觀察。興許費些時日能好,但也可能作用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