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條斯理地回答了一聲,也不解釋,淡定而又略顯疑惑地接下了薛林遞過來的眼神。
話不是說得越多越好,有些時候,不解釋比解釋更加有說服力。
薛林見此,果真不再問她,隻倒了酒,将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罷了,既然是出來放松的,便不想提這些煩心事,陪我喝幾杯吧。”
思思略微垂眸,“好。”
她雙手端起酒杯,仰頭,慢慢喝下,一個字都沒多說。
薛林亦整杯入肚,在她再度替自己斟酒時問道,“你怎麽都不問問我在煩惱什麽?”
思思嘴角勾起,看向他的眼中盡是坦然,“我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樣的身份,哪些事情可以好奇,哪些事情不能多窺探。都督若願意說,我便聽着;都督不說,我也不會問。”
知道太多事情,好奇心太重的人,往往都活不長。
她在紅塵裏來去多年,早就将這份好奇心給磨沒了。
很多話,聽到了也會裝作沒聽到,爛在肚子裏。這種主動詢問的事,更不可能做。
“你倒是聰明。”
薛林輕歎一聲,擡頭,眸子閃爍着幾分迷離,好似要醉了,就連說話都沒往常清晰,“我覺得這個蕭夫人有些問題,還以爲你和她是舊識,能知道些什麽,可惜了。”
思思無奈搖頭,“雖然我也很想幫都督的忙,但實在有心無力。”
“不說了,喝酒吧。”
“噹——”
酒杯相碰,聲響清脆,冷冽的酒似乎将房間都染上了一層醉意。
幾巡後,薛林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視線也逐漸模糊起來,最後不堪疲憊,緩緩倒在桌邊。
思思沒有着急動作,而是在品完杯中最後一滴酒時,才伸手搖了搖他,“都督,都督?”
薛林整個人都是軟綿綿的,随着她的動作晃動,好似已經昏睡過去,并沒有醒來的迹象。
她扭頭看向香爐中袅袅升起的白煙,長長地舒了口氣。
守在外面的人并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沒有薛林的命令,他們也不敢擅自闖入。
思思見趴在桌邊的人睡熟了,這才繞到他身邊,從他懷中掏出一個圓形的令牌,正是都督府的手令。
薛林兩個月前便已經在葉靖遠書房的暗格裏找到了手令,卻并沒有着急向周呂奇索要虎符。
他知道周呂奇是衛建恩的門生,關系匪淺,一旦對方覺察到自己的目的,很有可能會向衛家陳明,屆時他的假身份就會被揭穿,得不償失。
薛林原本計劃一步步給周呂奇下套,逼其上交,沒想到近來彭城事多,海棠縣那邊也透露着古怪,他隻能暫且将此事擱置。
而蕭容溪這邊也是兩手準備,一面暗暗派人在都督府尋找,一面從薛林身上打主意。
他找到思思時,本以爲會費一番功夫,沒想到對方竟直接答應了。
現下,思思捏着手令,心跳得飛快。
她疾步行至床邊,小心翼翼地将窗戶支開,接應的人早已等在外面。
她同那人交換了個眼神,便直接将手令扔了下去。
等做完這一切,思思重新關好窗戶,撫了撫暫未平複的心跳,準備回到桌邊,也裝作中了迷藥的模樣。
誰曾想甫一轉身,就撞進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裏。
不知何時,薛林坐直了身子,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眼底卷着風暴,目光瘆人。
思思滞了呼吸,雙腿灌鉛般挪不動步子,隻能呆呆地立在原地。
他……是什麽時候醒的?
還是說,他根本就沒有中藥……
她的疑惑并未持續許久,薛林便主動解釋道,“難不成你以爲你的那些小手段,能騙得過我?”
語氣玩味,還帶着一絲嘲諷。
思思嘴角蠕動,“你……那個令牌……”
“假的。”
隻要對方拿着假令牌到軍中,立刻便會被人抓起來。
薛林步步朝她靠近,思思則不斷後退,最終後背抵上牆面,脖子也被面前的人扼住,“說,誰讓你這麽幹的,是不是那兩人?”
什麽珠钗好看,耳飾新穎,不過都是掩蓋她和南蓁相識的借口罷了。
薛林要是信了這種低劣的話術,早就被葉靖遠抓起來審問了,怎麽還會坐到如今的位置?
他手一用力,就在思思白嫩的脖子上留下了痕迹。
思思臉色脹得通紅,雙手把住他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腕,卻撼動不了毫分,耳邊隻有冷冰冰的詢問,“你和那個女人究竟是什麽關系,那對夫妻又是什麽身份?”
“……”
思思拼命掙紮,并沒有要求饒的意思。
薛林眯了眯眼,心下發了狠,可還沒等他加力,房門忽然被扣響,守衛在外說道,“都督,不好了,秋水閣那邊出事了!”
薛林心中咯噔一聲,猛得甩手,思思便被甩落在地。
頭磕在燭台架子上,架子搖晃兩下後,整個傾覆,燒得旺盛的蠟燭直接掉在她的臉上、身上。
薛林連眼神都沒分一絲,徑直往外走,邊下樓邊吩咐道,“看好她,把燕雀樓都給我封起來!”
“是。”
訓練有素的侍衛直接将燕雀樓圍個水洩不通,惹來一陣騷亂和連聲驚呼。
原本歌舞升平的場景瞬間消失殆盡,空氣中彌漫着緊張的氣息。
薛林直接騎快馬趕到了秋水閣,逮住主事的便問,“什麽情況?!”
“回都督,有人冒充您到此處,說這裏已經不安全了,要将葉靖遠和畫屏轉移到都督府去。我們的人發現被騙後,趕緊追了上去,但對方并沒有中途逃走,而是切切實實地進了都督府。”
薛林:“知道那人是誰嗎?”
主事的搖頭。
當時對方來得匆忙,讓人倍感事态緊急,他們根本來不及多想,也料不到會有人假扮。
薛林簡直被氣笑了。
他假借葉靖遠的身份掌控彭城,現在居然有人冒充他提走了葉靖遠,再加上燕雀樓的事情,很難讓人不懷疑這是一招聲東擊西。
不過最後他們回了都督府也讓他十分意外。
他們難道不知道,進都督府,就等于自投羅網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