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駐足不前的人,嘴角微微上揚,“我到這兒都已經兩刻鍾了,你居然才發現。憑這點本事就敢做内鬼,是嫌自己命太長了嗎?”
語調平淡,不帶一絲起伏,卻冷過兩人之間淅淅瀝瀝的雨點,勝似春寒。
楚離一雙桃花眼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奪人心魄,催人性命。
他不由得攥緊了拳頭,渾身緊繃起來。
身後跟了人,自己竟一點都沒察覺!
單打獨鬥,他是過不了楚離這關的,唯一的辦法,就是逃。
他猛然轉身,準備往陋巷深處跑。
那兒并非死路,而是雜巷彙合之處,更易脫身。
他可以憑借自己對巷子的熟悉,甩掉楚離的跟蹤。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青影早早便堵住了他的退路。
前後夾擊,武功又有差距,他不出十招就敗下陣來。
明月閣,地牢。
“噗!”
青影擦亮了火柴,點上煤油燈,橙黃色的光線瞬間溢滿整個牢房,也照出了牆上一排排泛着銀光的刑具。
這牢房已經許久沒人用過了,就連桌上都蒙了一層厚厚的灰。
人被五花大綁,釘在木架上,動彈不得。
雖然他面色無虞,可眼神卻依然暴露出内心的慌亂。
楚離繞着他轉了一圈,突然扯開他的領口,湊到他跟前,“易容了啊?”
“哼。”
對方隻輕哼一聲,合眼,不予作答。
楚離也不介意,扯着他的衣裳對青影道,“藏得還挺深,竟連脖子都蓋住了。”
楚離指着他鎖骨處一條略微卷邊的線,“要不你來揭開他的廬山真面目?”
青影走了過去,眉頭一蹙,“你動手不是一樣?”
“那不行,”楚離見她過來了,立馬松手,“我對男人沒興趣。”
說完,還從袖中掏出一方錦帕,擦了擦手,極爲嫌棄的模樣。
青影看了他一眼,略感無語,伸手,直接撕開他的假面僞裝,一張熟悉的臉赫然出現在面前。
“齊鳴?”
齊鳴是北堂中人,也是白展逍的心腹之一。
青影協助南蓁處理閣内事務,齊鳴也有代白展逍管理北堂的經曆,兩人打過不少照面。
算起來,她已經許久都沒在閣内見到齊鳴了。
原本以爲他會随白展逍出京做任務,誰料再見竟是這般場景。
楚離站在不遠處,眯了眯眼,“北堂的人啊……”
他頓了頓,繼續道,“所以白展逍到底在不在京城呢?”
他的心腹做出背叛之事,他想必也不清白吧。
楚離懷疑,白展逍隻是借做任務,掩蓋自己在京城的事實,方便行事。
青影回頭看了他一眼,也想到這個可能。
再度回眸,薄唇輕啓,“咱們也算老熟人了,自己交代吧,省得受苦。”
“是啊,招了吧,”楚離在一旁幫腔,“過已經有了,至少得立點功,稍微補救一下吧。”
齊鳴盯着面前一唱一和的兩人,突然笑道,“我也是明月閣的人,閣裏打探消息的能力有多強我清楚,你們若真想知道,就自己去查吧。”
讓他自認罪名,不可能。
青影面若冰霜,還沒想好怎麽審問,一道清亮的聲音便自身後響起。
“怎麽樣,問出來了嗎?”
南蓁一邊說着話,一邊從陰影中走出來。
她看向齊鳴,齊鳴也正盯着她。
難掩震驚。
“你……”
這不是麗嫔嗎,怎麽會出現在明月閣,還和青影、楚離如此熟稔?
不對,她不是麗嫔,她是……
腦中剛浮現出一個身份,就被青影的話證實了。
她轉身看向南蓁,恭敬道,“主子。”
“閣主?!”
齊鳴臉色驟變,“不對,你明明就是麗嫔,你、到底是誰?”
“不重要,”南蓁看向他,眼皮微微下壓,“你身上的秘密,比較重要。”
去年,在爲蕭奕恒設下的接風宴前日,她在宮裏看到那個人,就是齊鳴。
隻不過當時他并未扮做趙辛的模樣,匆匆一瞥,南蓁也沒能及時反應過來。
那日宮道再度碰見,她心中才有了計較。
在對方驚詫的目光中,南蓁緩緩開口,“你在和張安合作?”
齊鳴不言。
麗嫔就是明月閣閣主的事情還在他腦子裏蕩來蕩去,砸得他有些暈。
此刻眼前都是恍惚的。
南蓁并未給他緩解的機會,繼續道,“白展逍讓你這麽做的?對方許了你什麽好處竟讓你們覺得投奔他比待在明月閣裏更好?”
牢房空蕩,聲音經牆壁的反射、疊加,更爲低沉有力。
南蓁的問題并未得到回應。
齊鳴在壓下心頭的震驚後又恢複了油鹽不進的模樣。
仿佛鐵了心不說話。
青影眉頭一蹙,沒了耐性,轉身看向南蓁,“主子?”
“留條命就行。”
南蓁起身,看了齊鳴一眼,并未有太多情緒起伏,“我有些乏了,先回房間休息了。”
“主子慢走。”
眼看着南蓁即将走出地牢,楚離趕緊追了上去,“等等我啊,閣主!”
他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南蓁旁邊,随她一同上到地面,“怎麽樣,有什麽想法?”
南蓁吐出一口濁氣,“明日你便傳消息,讓白展逍回來。”
隻要人回來,很多問題便能知道答案。
“我知道了。”
楚離點頭應下,将南蓁送到了門口後,才轉身回自己房間。
一夜無話。
等到第二日,暖陽再度灑滿庭院,南蓁才緩緩睜開眼。
窗外偶爾傳來兩聲麻雀的啼叫,擾人清夢。
南蓁睡不着了,索性起身,就着房間裏的水,簡單梳洗了一番。
她暫時不便露面,也就沒有讓人送早膳過來,隻拿了塊點心慢慢咬着。
很快,青影就推開房門,手裏端着早飯。
“猜主子這個時候應該醒了,便端了些清粥小菜過來,墊墊肚子吧。”
“多謝,”南蓁端着一碗白粥,攪了攪,放進嘴裏,“審問得怎麽樣了,他可有交代些什麽?”
青影面色犯難,搖搖頭,“嘴巴硬得很,什麽也沒說。”
各種手段都用過了,軟硬不吃。
又不能真正将人弄死,實在無法。
南蓁倒是不意外,“那便關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