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哨聲而起,兩人并駕齊驅,一時間分不出勝負。
馬場旁邊建有專供歇息的棚子,蕭奕恒讓人上了茶水,擺了點心,“二位站着多累啊,過來坐坐吧。”
衛燕略顯擔憂地看了馬場一眼,最終還是坐到了他對面。
南蓁隻得挑他旁側的位置。
蕭奕恒眯眼看着場上的情況,漫不經心地問道,“衛小姐知道他的身份嗎?”
都清楚對方的意思,也就沒有必要打啞謎了。
衛燕端着茶杯,手腕輕晃,“誠如殿下所說,他現在是我的護衛兼師父。”
“師父?”蕭奕恒來了幾分興趣,“教你什麽?”
“什麽都可以。”
衛燕對他有戒備心,但又不如旁人那般畏懼,短暫的緊張後,逐漸恢複了平素的模樣,“以殿下的身份,怎麽會關心起他的事情來呢?”
蕭奕恒擡眉一笑,放下半空的茶杯,用指尖蘸了裏面的茶水,在石桌上劃着。
邊寫邊說,“梼山兩次重要事件,一剿匪,二火藥,都與他有關,本王難免好奇。”
衛燕知他還沒說完,并不言語,靜待下文。
片刻後,蕭奕恒停下了指尖的動作,同時問道,“他是南家人吧?”
石桌上的水印若隐若現,可仔細看去,不難分辨,是個“南”字。
衛燕眼波微漾,神色不晃,搭在桌下的手不自覺蜷了蜷,“殿下在說什麽?這隻是爺爺給我找的師父罷了,怎麽會和南家扯上關系。
不過殿下若是好奇,倒是可以問問爺爺。”
蕭奕恒原先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臉,聽聞此言,挪開了視線。
一聲輕笑自唇齒間溢出,意味不明,“說得也沒錯,上次衛老将軍大壽,人太多,沒說上幾句話,改日有時間,定會登門拜訪。”
“殿下登門,是衛家的榮幸。”
衛燕簡單客氣了一句,轉頭再度将注意力放在正在比試的兩人身上。
馬兒跑過一段距離,兩人有逐漸拉開差距的趨勢。
僅從表面上看,樓慎略勝一籌,可是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
楊初伏在馬背上,不管不顧地朝他沖過來,好像是爲了超過他,可又不單單是這樣。
旁邊明明有路他不走,就緊追着樓慎。
眼看就要撞上了,樓慎不得已往右方側了側,才僥幸避免。
瞬息之間,楊初已經駕馬躍過了他,先一步朝終點而去。
衛燕攏了攏眉頭,卻不能說什麽。
這也算不上是耍詐,頂多有點陰狠罷了。
南蓁雙手抱在身前,目光平靜地看着兩人跑完一圈後,再次騎馬從眼前掠過,紅唇輕挑。
剛才蕭奕恒和衛燕在說話,她并未參與,所以對馬場上的情況看得更分明些。
所謂的比試,根本不是比,而是試。
試探。
楊初處處刁難,就是想把樓慎逼入絕境,激發他本能的反應。
看樣子,也差不多了。
“籲——”
跑完三圈後,兩人紛紛勒馬停下。
樓慎額頭布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楊初鬓角也打濕了,喘着粗氣。
蕭奕恒咬了口點心,覺得不太合胃口,随手扔到了一邊,起身,拍拍手,“不錯啊,能和楊初不分伯仲的人,京城鮮有,看來以後你們可以相約常來的。”
樓慎輕哼一聲,但笑不語。
主仆二人來得快,去得也快,賽完馬便離開了。
蕭奕恒雙手負在身後,大步往前。
長靴踩在剛化完雪的草間,留下一串足迹。
“怎麽樣?”
楊初憶起和他交鋒時的場面,搖頭,“不像是南家軍裏的人。”
一個人陷入困境、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幾乎都憑本能行事,習慣用最熟悉的招式躲避危險。
可方才樓慎的反應和他們所熟知的南家軍相去甚遠,根本不是一個路子。
蕭奕恒沉默了片刻,而後低聲道,“那樓慎應該就是當初被遣散的家丁之一了。”
從軍之人,長久的訓練和磨砺,骨子的裏習慣是改不掉的。
“殿下何以認爲他就是南家人?”楊初有些不解。
就算衛建恩出手救了他,可沒有真憑實據就這般斷言,未免太武斷了些。
“哼,”蕭奕恒輕笑,眉眼舒展了些,“因爲衛燕。”
她已經僞裝得很好了,可惜到底年輕,缺乏經驗。
不是所有的不動聲色,都能把人蒙騙過去。
蕭奕恒在馬車前駐足,“行了,你先回去吧,本王還有些事,過會兒再回府。”
“是。”
……
從馬場回到城中,已經到了晚膳時間。
衛燕請南蓁在醉仙酒樓裏吃了頓飯,将她送至宮門口,這才調轉馬頭,往城北去。
今夜無事,南蓁也不着急回去,一會兒揪片葉子,一會兒摘朵殘留枝頭的臘梅,用帕子兜着,慢慢悠悠地順着宮道走。
冷宮前後殿都點着燈,燭火輕搖。
蕭容溪坐在凳子上看書,旁邊是一桌子菜,熱了涼,涼了熱,色澤已不如先前好看。
都說開卷有益,蕭容溪平日讀書,總是透着幾分滿足與閑适;可今日手執書卷,仍然難掩眉間焦躁。
冬月站在廊下,悄悄探頭往裏看了一眼,然後支起手肘,杵了杵小桂子。
小桂子無奈,隻好硬着頭皮上前,“陛下,都這麽晚了,您好歹吃點兒吧,别餓壞了身子。”
“嗯。”
蕭容溪應了一聲,又翻了頁書,就是不見他動筷。
小桂子正要再勸,突然見他擡頭,“不晚。”
啊?
小桂子扭頭看了眼門外,“天都已經黑盡了。”
蕭容溪垂眸,視線重新落回書上,不爲所動,“人還沒回來呢,怎能算晚。”
小桂子暗道不好,這分明是氣上了啊!
氣麗嫔娘娘爽了他的約,和衛小姐出門玩去了。
小桂子搖搖頭,無聲退回冬月身邊。
兩人對視一眼,紛紛歎息,“哎——”
沒等歎完,院子裏就響起了細微的腳步聲,冬月擡頭見到南蓁,趕忙迎了過去,“娘娘,您可算回來了!”
南蓁一臉莫名,“發生什麽事了?”
“陛下來了。”
南蓁:“哦,他不是經常來嗎,幹嘛還大驚小怪的?”
冬月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隻能把人領到門口,然後拽着小桂子往外跑,準備遠離這是非之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