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盛嘴唇微微翕動,一字不差的複述出來那個男人當年說出的話:“你作爲一個母親,怎麽能爲了自己這麽自私呢?小盛現在還小,他自己不知道這代表着什麽,但你身爲他的母親,難道也要眼睜睜的看着他走上一條更艱難的道路嗎?明明一條通天的坦途就擺在你孩子的面前,你卻非要斬斷它,逼着孩子去受苦受窮,被其他人看不起,被其他人嘲諷,這就是你作爲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嗎?”
祁盛話音剛落,就聽到原本安安靜靜坐在病床上的簡伊甯,猛地爆了句粗口:“放他爹的屁!這不就是在利用伯母的愛子之心,故意 pua她嗎?這手段真是太過無恥下作了!我瞧不起他!”
江臨川和祁盛都被簡伊甯的突然爆發吓了一跳。
不過看着簡伊甯義憤填膺、打抱不平的樣子,祁盛微妙的覺到了一些安慰,時時刻刻被烈火侵蝕着的内心,也得到了一絲喘息。
江臨川更是直接淺笑着搖搖頭,伸手攬住簡伊甯的肩膀,像是哄小孩子似的晃了幾下,又用額頭碰了一下簡伊甯的額頭,無聲的安撫她。
簡伊甯這才勉勉強強停留下來,不過滿臉都明晃晃的寫着“我看不起這個男人”這一行字,看起來倒是比祁盛這個親生兒子更加憤慨了。
祁盛看向簡伊甯的眼神,帶上了更加真心誠意的感激之情,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向簡伊甯這樣能夠理解他們母子兩個的處境,更多的人反而隻偏向有錢的那一方,覺得那個畜生不如的男人做得對,甚至還覺得那個男人對他們母子兩個有恩情。
想起這些年自己在祁家聽到的那些風言風語,祁盛就忍不住諷刺一笑,心想在這個世界一部分人的心中,有錢就是正義,而他們這些貧窮的人,似乎天生就比那些有錢的人低一等似的,就算人格被踐踏、被哄騙、被欺騙,那也是他們這些窮人咎由自取,浪費了有錢人施下的恩德。
江臨川看他表情不對,也有些覺得他可憐,難得開口說了一句:“不用多想,大部分正常人還是明白裏面的道理的,不會颠倒黑白。”
祁盛愣了一下,聽出來了這段話中對自己淡淡的安慰之情,心中忍不住一暖,覺得眼前這兩人怪不得能走到一起去呢,光是這正常的三觀和善良的性格,就已經讓他們彼此十分契合了。
祁盛臉上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表示都對他們兩個的感謝,繼續說了下去。
“我當時年齡太小,雖然已經記事,但也不太明白大人在說什麽,而我母親在那個男人的洗腦之下,終究抵不過‘你會毀了你兒子一輩子’這個可能會出現的未來,低頭屈服了。”
“但如果那個男人說的是真的也好,他和我母親各取所需,也算是做了一樁好事了。”
祁盛想起當年他發現的事情,臉上的肌肉就忍不住抽搐起來,組合成一個有些扭曲和狼狽的奇怪表情。
“在我還沒長大懂事的那幾年,我真的以爲那個男人是個好的繼父,雖然我更想念我的親生父親,但是那個男人并沒有虧待我母親和我,在外界表現得無可指摘,我也盡量不想給他和母親添麻煩,甚至想着等我成年之後,就要好好孝順這個繼父,送他頤養天年,直到那一天——”
祁盛眼睛中冒出來清晰可見的怒火,像是回憶起什麽不堪入目的東西,祁盛微微阖上了眼睛,嘲諷的說道:“我一直以爲他們兩個相敬如賓,不是愛人,但也算是親人,爲了感謝他之前那些年的照顧,那一年的父親節,我用自己攢下的零花錢準備了一個禮物,誰也沒告訴,偷偷跑到了他的公司,準備給他一份驚喜。”
“然後,我就聽到了他在背後和其他人是怎麽議論我母親的。”
“他說他當時不過是看上了我母親的臉,加上我母親的身份低微好拿捏,所以才動了要把我母親弄到手的念頭。再加上他确實是沒有生育能力,爲了不在外面丢臉,他根本就不敢選擇那些有底氣的世交家裏的姑娘,順理成章想到了把當時已經有了一個兒子的我母親當作擋箭牌的想法,甚至當時有些謠言都是他自己散布出去的。”
“畢竟對他這樣一個有錢人家的繼承人來說,因爲一見鍾情,娶了個帶着拖油瓶的灰姑娘,後續更是因爲他偉大的愛情,所以不生孩子,這種說法可比他是個不孕不育的男人要好聽的多吧?”
祁盛苦笑了一聲,“當年我聽到這裏的時候,已經覺得如墜冰窟,萬萬沒有想到,當年口口聲聲互幫互助的所謂好人,其實背地裏打着的都是這樣子肮髒的想法,更别提這些年他喜新厭舊,把我母親搶到手之後,對她的喜愛之情也飛速消失,前幾年就開始不斷的在外面尋花問柳,男男女女來者不拒,不知道開了多少肮髒的聚會,在外面養了多少個小三小四。”
“我當時其實已經動了進去跟他對峙的想法,就算我知道以我當時的年紀,根本就打不過他那個正在壯年的成年男人,但是我爲我母親覺得委屈,我覺得我要向他讨一個說法,至少他應該向我母親道歉!”
“可是我還沒有走進去,不,應該是說,幸好那時候我還沒來得及走進去,讓我聽到了他接下來說的話……”
祁盛後槽牙已經咬得咯咯作響,整個人的腦袋上都蹦起來的青筋,臉色反倒顯得煞白,顴骨上卻有一些不正常的潮紅,看樣子像是怒氣上湧。
祁盛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永遠忘不了,他在說完前面這些話之後,又得意洋洋的開口,告訴他身邊的人,他向來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因此就算他把我母親作爲目标的時候,我們家庭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