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打動一個母親的,無外乎就是她的孩子了,更何況祁盛這種情況,這個孩子還是她和被認定已經死亡的愛人唯一留下的血脈,恐怕當時的境地之下,祁盛的母親已經把祁盛看得比自己都要重要了。
果不其然,祁盛深吸了一口氣,平穩了一下情緒,有些嘲諷的聲音再次在病房中響起。
“那個男人知道我母親是多麽心軟的一個母親,所以一開口就裝作無意似的提及了他們家公益基金曾經資助的幾個單親家庭裏的孩子,說那幾個孩子是多麽的可惜,明明自身有足夠的天賦,也足夠勤勉,但是他們的原生家庭拖累了他們,讓他們從本來能夠大放異彩的鑽石,被生活的苦難磨滅成了無人在意的泥土。”
“尤其是那些失去父親的孩子,越是偏僻落後的地方,這種家庭的孩子越容易遭受到霸淩和排擠,這樣就算這個孩子先天條件足夠好,但在一個扭曲的環境中,幼苗根本就長不成參天的大樹,别說成才了,甚至原本的性格都被扭曲,變成了自卑又可憐的人格不完善的社會邊緣角色。”
簡伊甯輕輕搖了搖頭,幾乎已經猜到祁盛的母親在當時群狼環伺的險惡環境當中,聽到這樣的話時,會有多麽的六神無主了。
“那個男人巧舌如簧,果不其然讓我的母親擔憂起來。”祁盛冷冷的笑了一聲,“因爲那個男人之前救過我們母子兩個一次,所以就算他的追求讓我的母親有些尴尬,但是我母親還是認爲他是個好人,聽到這些話時,下意識就向他尋求了幫助。”
“而這一開口,我們母子兩個就算是徹徹底底落入了他的陷阱。”
江臨川像是突然回憶起了什麽,若有所思的開口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二十多年前好像是有一則逸聞,說是祁家的未來繼承人突然迷上了一個寡婦,甚至爲了和那個寡婦結婚,還真的接納了那個寡婦帶來的小拖油瓶,甚至給那個男孩改了姓……”
祁盛苦澀的笑了一笑,這話雖然有些難聽,但也确确實實是事實,因此他直接點頭應下,“沒錯,那對母子就是我和我母親。”
“不過真相可沒有外界傳聞的那麽浪漫,什麽一見鍾情、非君不娶,徹徹底底是個彌天大謊,說出去都是個笑話吧……”
祁盛臉上又露出那種混合着悲哀和懊惱的神情,他有些出神的說道:“那個男人對我母親說,當時他家裏正逼他結婚,他覺得我母親是個很好的結婚對象,加上他的身體條件,以後根本不可能有屬于自己的孩子,而我母親現在的情況,又正好需要一個新的丈夫,那他們爲什麽不直接合作,各取所需呢?”
“我母親第一反應還是拒絕,甚至覺得我答應結婚自己是在占對方的便宜,畢竟對方肉眼可見的是個有錢人,又直言說自己以後沒有孩子,那豈不是是在暗示由我當他唯一的繼承人?這樣幾乎算是吃絕戶的行爲,讓我母親想一想都覺得惡心。”
“伯母是個善良又有原則的人。”
簡伊甯忍不住感慨一聲,又想想剛才從祁盛嘴裏聽到的他母親的近況,忍不住心中歎息,心想這也算得上是好人沒好報。
聽到對自己母親的誇贊,祁盛本來冷淡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但此情此景之下,這笑容也帶上了幾分愁苦,乍一看上去,倒更像是哭一樣。
“很可惜,就算是善良有原則,但是這些在一個早有預謀的陰謀者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祁盛下意識偏過頭去看窗外,像是回憶起了當時那個算得上是改變他和他母親命運軌迹的午後一樣,清晰的複述道:“那個男人的演技很好,在聽到我母親的拒絕之後,立刻就面露苦澀,知道我母親心軟,立刻誇大了他在家族裏的處境,說如果他們兩個結婚,并不是一方占另一方的便宜,而是互相幫助,畢竟他們那樣的家族,如果不是自己挑選結婚對象,剩下的就是互相商業聯姻,而一旦商業聯姻,他勢必要有個孩子,可當時的醫生已經給他下了通知書,除非幾十年内社會再迎來一次科技大爆發,現在的發展水平強行往上躍遷幾個位置,否則以他的身體,根本就不可能留下自己的血脈。”
祁盛說到這裏還是沒忍住,眼睛裏透露出幾分仇恨和痛快,“不過這種畜生本來就不應該有孩子,那種劣質的基因傳承下去,又有什麽用呢?還不如就在他那一代斷的幹幹淨淨,也算是不給大自然和社會添負擔了。”
江臨川想想他曾經聽聞過的這位現在已經繼承祁家的家主的行事作風,忍不住對祁盛的這話贊同的點頭。
祁盛或許是因爲發洩出去了這兩句,情緒比之前松快了些,他喘了幾口氣,平複了一下有些幹澀的嗓子,接着開口說道:“那個男人在我母親面前幾乎痛哭流涕,說以當時的環境他要是暴露出去自己不能生育這個缺點,絕對會失去現在的地位、落到泥地裏被人踐踏,所以雖然表面看上去是我母親占了他的便宜,但其實我母親答應結婚就是救了他的命。”
“所以伯母被他表現出來的假象說動了?唉……”簡伊甯雖然知道這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不能改變的過去,此時還是忍不住有些揪心的問道。
祁盛有些無奈的扯了扯唇角,發現實在笑不出來,隻能放棄,頂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回應道:“是的,那個男人當時表現出來一副我母親不答應跟他結婚就是讓他去死的樣子,硬棒子完了再給一點甜棗,告訴我母親就算不爲了自己着想、不情願幫他,那也要爲我這個小孩子着想,他這種有錢人能夠提供的學習和生活環境,是一般人無法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