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話江臨川沒有說完,畢竟這種不好的結果現在已經擺在了他們眼前,也沒必要他再說一遍來刺激簡伊甯。
但是簡伊甯何嘗不知道他沒說完的潛台詞,于是之前強壓下去的懊悔,此時又從心底翻湧了上來,密密麻麻的刺着她的心髒,讓她整個人都疼痛難安。
簡伊甯逼着自己點了點頭,“确實如此,但我當時幾乎已經快被逼進絕境了,或者說,外界的所有因素都在欺騙誘導我,讓我覺得自己被逼進絕境了,那兩位老先生的人品又日月可鑒,于是當時的我鬼迷心竅,親自簽署了《公司股權轉讓協議》。”
簡伊甯提起這件事,臉色就忍不住一白,那種親手将自己珍視的寶物拱手相讓的感覺,實在讓人不想經曆第二遍。
她忍不住苦笑了一聲,帶上了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之後的事情你們也知道了,我今天早上看到了設計公司易主的新聞,從中發現了不對勁,畢竟如果真的像我計劃的那樣,那兩位老先生絕對不會把設計公司的股份分給他們的子孫……”
簡伊甯強忍着苦澀,繼續說道:“不過那兩位老先生的人品有目共睹,不可能做這種手腳,那就隻有一種可能,消息在中間傳達的時候出了什麽差錯,我們兩方接收到的信息完全不一樣!”
江臨川也想到了自己看到的新聞内容,想起二公子那赫赫有名的“行業冥燈”外号,飛速想清了其中的關節。
他歎了一口氣,不無可惜的說道:“按照那兩位老先生的人品,如果真的知道了你的想法,肯定會伸出援手,絕對不會搞成現在的狀況……”
大寶在旁邊聽的懵懵懂懂,但有一點他是聽明白了的,就是說簡伊甯和買下股份的那兩位老先生沒有問題,是中間傳達消息的環節出了差錯。
大寶皺着鼻子,忍不住有些狐疑的說道:“難道是那些醫藥公司故意搗鬼,故意讓人在中間傳錯了話,導緻你們兩方根本就沒有溝通好,誤會了對方的意思?”
江臨川微微搖了搖頭,他心中已經對某個人有了懷疑,但是這種情況也不好直接下定論,因此他幹脆閉口不言,隻是想着之後要多關注一下某個人,畢竟如果真的是那個人動了手腳,之後絕對憋不住會露出狐狸尾巴來。
而簡伊甯因爲重新提起了這件事,忍不住在心中想道,爲什麽自己當時沒有多想一些呢?爲什麽自己當時那麽不清醒,讓人牽着鼻子走,像是被馴服的寵物一般,根本無法分辨是非對錯?自己當時是不是再冷靜一些,再聰明一些,就可以避免今日的苦果?
這是很常見的被欺騙之後的受害者心态,簡伊甯清楚的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人的情緒是難以控制的,就算她希望自己立刻飛速逃離這個負面情緒的泥沼,但整個人還是難以避免的深陷其中,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陷入無解的負面循環……
簡伊甯陷入了沉默當中,面上平靜無波,絲毫看不出來她心中此時正在經曆的自責與折磨。
江臨川一直關注着簡伊甯,此時見她久久不言,稍加思索,便将她此時的心理情況摸了個八九不離十。
江臨川心中又疼又怒,但是暫時也抓不到罪魁禍首,他隻能将心中的怒氣按下,放柔了聲音寬慰簡伊甯。
“伊甯,你聽我說。”
江臨川直視着簡伊甯,頗有幾分嚴肅的說道:“世界上沒有人希望自己被欺騙的,所以就算被騙,也不是受害者的過錯,受害者已經付出了代價,不應該再繼續反思責怪自己,畢竟做下錯事的是那些不懷好意故意欺騙坑害其他人的加害者,憑什麽他們在事後毫不反思,反而洋洋得意,以此爲榮,卻要讓無辜受害的受害者爲此寝食難安、覺得是自己的過錯呢?”
簡伊甯被他的說辭震了一下,之前一直沒有流下的淚水奪眶而出。
簡伊甯看着江臨川,有些恍惚的說道:“可是,要是受害者當時聰明一些、謹慎一些,不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嗎?”
江臨川看她如此,又愛又憐,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輕聲說道:“沒有人會永遠聰明、永遠謹慎,再聰明再謹慎的人,在面對量身爲他打造的騙局的時候,也會被迷惑,也會踏進陷阱,但難道因爲上當受騙,所以受害者才是有過錯的那一方嗎?”
大寶忍不住在旁邊插嘴,頗有些憤憤不平的說道:“當然不能這麽算!做錯的是加害者,憑什麽到頭來還要繼續苛責受害者?!”
大寶想了想,又繼續說道:“那難道有一天我走在路上被一個彪形大漢打了,我還要覺得是因爲我年齡太小、力氣不夠才被打,覺得這件事情是我的錯嗎?”
簡伊甯聽着大寶還有些稚氣未脫的話,瞬間醍醐灌頂,意識到自己之前是鑽了牛角尖。
簡伊甯眼角仍然帶淚,神色卻不像之前那麽倉皇和迷惘,反而像是堅定的什麽心思一樣,緩慢又擲地有聲地說道:“……沒錯,受害者從來不是需要反思和自責的那一方,憑什麽明明是别人做錯了、卻要把罪責攬在自己身上?!”
說完這段話,簡伊甯像是脫去了身上的什麽枷鎖一般,腰闆都比之前挺直了不少。
“嗯!就是這樣!”大寶在旁邊重重的點頭,還忍不住補充道,“而且除了不要苛責自己,還不能放過那些惡貫滿盈的罪魁禍首!他們才是一切壞事的源頭!”
大寶握緊了小拳頭,很是憤憤不平的揮了幾下,就像是自己眼前就站着那個罪魁禍首似的。
見他如此表現,簡伊甯和江臨川心中都忍不住覺得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