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弗羅澤并沒有花費白妩太多的時間。
她是在山後的那片楓林裏發現他的。
金秋已過,楓葉早已被塵土侵蝕了個幹淨,隻剩下光秃秃的樹枝矗立在廣袤的銀色世界中。
一片蕭瑟。
而弗羅澤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穿梭在這些枯木當中。
他看起來憔悴了不少,不僅面頰消瘦,就連那一頭耀眼的銀發也黯淡了。
白妩擰了擰眉,提起了層層疊疊的婚紗走到了他面前。
“弗羅澤,你在找什麽?”
少年聽見她的聲音愣了愣,而後待着幾分不可思議回了頭。
等到真真切切的看見她後,他的眼裏瞬間布滿了光亮。
他看起來很想走上前與她親近,可卻隻敢停在原地,不敢逾越半分。
漸漸的,他的眼眶開始泛紅,層層晶瑩湧了出來。
少年終于忍不住委屈,開始哽咽。
“姐姐,安琪兒不見了,我怎麽也找不它,怎麽辦?”
他一連說了三個“怎麽辦”,看起來崩潰極了。
白妩抿了抿唇,擡手上前将渾身冰涼的他擁入了懷中。
“沒關系,我們一起找。”
随後她拉起了他的手開始穿梭在了楓林中。
弗羅澤抽抽嗒嗒的向她解釋,安琪兒早在四天前就不見了,這些天他一直在找它,幾乎沒有合過眼。
白妩不解的話停在了嘴邊,并沒有說出來,隻是緘默的陪着他轉了一圈又一圈。
最終,那隻雪絨兔被他們找到了。
但它的狀态看起來很不好,奄奄一息的縮在雪地中,等到弗羅澤将它抱起來時,它直接在他的懷裏痙攣了起來。
弗羅澤看起來更慌亂了。
他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白妩的裙紗:“姐姐,安琪兒好像病的很厲害,你可不可以”
後半句話他并沒有問出口,但白妩已經從他那近乎祈求般的眼神中讀出來了。
她的眼神漸趨冷漠,到最後隻能無情的掰開了他的手。
“抱歉了弗羅澤,已經太晚了,我得走了。”
“至于安琪兒,我會讓塞瑪找來醫生治療它的。”
說完她轉身欲走,弗羅澤卻兀地喊了她一聲。
白妩清清楚楚的在那聲音裏聽出了顫抖。
“姐姐,您真的要這麽狠心的抛下我們嗎?”
“就算是可憐安琪兒,可憐我,留下來,好嗎?”
“求求你了.”
骨子裏一向藏着孤傲的少年卻在此時低下了他的頭顱。
白妩止住了步子。
她緩緩地轉過身,臉上卻一絲憐意也無。
“弗羅澤,不要再胡鬧了,也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氣了。”
“我想我之前和你說的已經夠清楚了,今天找你,隻是想和你好好道個别。”
“道别?”弗羅澤重重地咬了一下這個詞,而後緩緩擡起了頭,苦笑不止,“所以姐姐真的打算和我一輩子不再見面嗎?”
“那既然如此,今天你又何必再來見我呢?”
他抱着雪兔,踩着冰雪,一步步朝她走進,滿眼碎光。
“姐姐,是你把我帶來這裏的,也是你把陽光帶到我的世界的,可如今爲什麽就不能把我一起帶走嗎?弗羅澤就這麽讓你厭惡嗎?”
白妩攏了攏眉。
“安德森他.不喜歡你,我也做不到”
這幾個字眼無疑像玫瑰叢裏的荊棘,一一刺在了他的心上。
它們是那麽的狠毒無情,可同樣,玫瑰的芬芳與旖旎也讓他甘之如饴。
他想跳進去,徹底與荊棘融爲一體,哪怕遍身鮮血,他也要擁住他的玫瑰。
于是他執拗的伸出手攥住了她的裙擺。
而他手掌上方才被枯枝劃破而流出的血痕也一并印在了她潔白的婚紗上,一片驚心。
白妩皺了皺眉,握住了他宛若冰塊的手。
“弗羅澤,快放開,我真的得走了。”
“我不.”
少年攥着她裙角的手又緊了緊,帶着一種緻死的執拗。
白妩忽地就笑了,眼尾處漸漸浮現出了一抹猩紅的瑰麗。
“洛斯殿下,你真的打斷要一直演下去嗎?”
女孩的聲音空靈戲谑,讓弗羅澤瞬間僵在了原地。
一時間,他渾身的血液都倒流了起來,臉色也一寸寸的白了下去。
但,一直以來的隐藏和沉寂讓少年有着異于常人的心理素質,僅僅是呼出了一口氣,他便冷靜了下來。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白妩緩緩地轉過了身,單純的面具也一并卸下,露出了屬于上位者的狡黠。
“如果我說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了,你會是什麽反應呢?”
弗羅澤擡起了頭,有些訝異的對視上了她的眼睛。
那雙藍眸裏盛着的不是他熟悉的溫暖的柔光,而是一種幾乎嘲諷的薄涼。
白妩笑得更甚了,她擡起指尖撫上了少年那美麗的臉龐。
“你的反應,姐姐很喜歡,所以姐姐打算多跟你浪費一點時間。”
“其實剛剛是騙你的,第一次見你隻覺得你好看的不像話而已,真正對你起疑心還是在回皇城的路上塞瑪因爲去抓魚而差點丢了命的那次。”
“我當時還特意在四周查看了一下,那條小溪周圍都是幹燥的沙礫,唯獨塞瑪用來踮腳的那塊石頭上滿是濕滑的苔藓。”
“我想,一定是某個調皮的小壞蛋故意把它放到那裏去的吧。”
弗羅澤的眼神一點點的淡漠了下去,眸光也逐漸迷離了起來。
“唔,還有呢。”白妩收回了手,放在唇邊,故意作出了思考的模樣,“詹妮絲姑姑和莉莉的那件事你也參與了不少吧?”
“再者,就是那次的假面舞會。”
她湊到了他跟前,用着近乎詭魅的嗓音在他耳邊輕喃:“我認出來了,那個西利亞,是你假扮的,安德森的馬,也是你做的手腳。”
“啧啧啧,看看你,做了這麽多的壞事,怎麽如今還能作出一幅可憐委屈的模樣來讓我憐憫你呢?”
弗羅澤緩緩地擡起了頭。
他的眼底滿是白妩那張天使般的面孔,和她那嘲弄意滿滿的笑。
帶着一種辛辣的美。
辣的他快要流下淚。
于是他輕輕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種迷茫而又偏執的神色來。
“可是姐姐.弗羅澤做這些都是爲了你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