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塵就在建章宮外候着。
瞧見他出來,直接開門見山道:“衛世子,你現在最好還是回鎮北王府一趟吧。”
衛長策冷笑:“你想幹嗎?把我引開好趁機接近陛下是不是?别以爲我不知道,你今天如此反常不過是因爲陛下像極了柳姑娘,但是”
“衛長策。”容塵冷聲打斷了他,“你可知你心心念念的陛下現在所在何處?”
“她就在鎮北王府。”
“鎮北王倒賣軍械,涉嫌謀反,她和魏王現在正在抄你的家,方才已從鎮北王府搜出來大量罪證。”
“懿旨已下,鎮北王府上下全族,就地伏法,格殺勿論。”
容塵的聲音極輕,但每個字都似刀子狠狠的紮在了他的心上。
衛長策上前猛的揪住了他的衣襟,目眦欲裂。
“你說什麽?怎麽可能?我衛家世代清白,怎麽可能會謀反?!”
容塵不動聲色的掰開了他的手,眼底毫無波瀾。
“清不清白本座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陛下說了才算。”
“不,不可能陛下她不會的”衛長策不可置信的連連後退,“一定是有什麽誤會。”
他立馬轉身向宮門外跑去。
恰有巡邏的軍隊歸來,衛長策二話不說的便奪下他們的馬疾馳而去。
将領雖憤懑,可看到他那雙猩紅可怖的眼時,也不敢有異議了,隻能打開宮門任他而去。
黑夜寂寥,最後一寸月光也被陰雲吞噬。
已入宵禁,長安街上安靜的有些可怕。
隻有他身下的馬蹄聲陣陣,猶如這黑夜中的不平音,想要撕碎擊退所有陰寒。
衛長策心系鎮北王府,策馬的速度達到了前所未有。
還未到一刻鍾,那鎏金的王府牌匾就已映入他的眼簾。
但。
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身穿甲胄的禦林軍将王府裏外圍了個水洩不通,他們手裏的刀劍在黑夜中折射着煞人的光。
衛長策怔愣下馬,一步一步的朝着王府走去。
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在内心不停的祈禱。
祈禱着事實不會是最糟糕。
首領将士認出了他,可還是将長矛橫在了他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讓開。”衛長策的聲音低沉的可怕。
将士顫了顫,可還是沒有松手。
“讓開!”衛長策嘶吼了聲。
聲音驚動了裏面的人,一陣鐵甲相撞聲後,蕭衍現了身,對着那名将士擺了擺手。
随後走到衛長策面前行禮:“君後.您還是回去吧。”
衛長策猛的推開他向裏跑去。
視線陡然間更加黑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向他襲來。
在戰場上厮殺成性的他早已習慣了這味道,可如今還是忍不住的作嘔起來。
觸目所及,皆是一片慘烈。
屍首堆積成山,血流成河,俨然地獄。
沒有嘶吼聲,沒有哭嚎聲,所有的一切都噩夢一般的寂靜。
可明明他今早出門前這些人還對他笑臉相迎。
衛長策邁開沉重的腿,踉踉跄跄的繼續向裏走去。
身後蕭衍意圖攙住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滾!”
他冷冷吐出一字,眼底亦是一片血色。
他發了瘋的開始在這些屍首中尋找那兩個熟悉的身影。
直至奔向正廳,看見了站在最高堂、眼底一片涼薄冷漠色的白妩後,他才真正反應過來。
這一切都不是夢。
這是比噩夢還要可怕的現實。
心髒狠狠的抽痛起來,血與肉在他五髒六腑翻滾,疼痛遍及骨髓。
他苦笑的看向那抹明麗卻又無情的身影,沙啞着嗓音。
“爲什麽?”
回應他的,是她更爲冷漠的話。
“鎮北王包藏禍心,意圖謀反,朕,不得不這麽做。”
“不可能!父親不可能會謀反,陛下,您是清楚的,爲什麽?!”
“君後。”一道沉冽的男聲随之響起,而後,同樣身穿甲胄的白禦冥緩緩從偏殿走出。
他的手裏提着一柄染着血迹的劍,劍端與地闆摩擦,發出了刺耳的雜音。
“陛下念及今日特殊,才特意隐瞞了你,也是念及舊情,才特意饒你一命,你應該對陛下感恩戴德,而不是在此咄咄逼問。”
“感恩戴德?”衛長策嗤笑了起來,“是感恩陛下不分青紅皂白滅我衛家滿門,感恩陛下爲了奪權罔顧人倫,還是感恩陛下明明知道今日是你我大婚、卻還要帶兵圍剿鎮北王府?”
他字字泣血,心碎至極。
他在建章宮紅燭爲伴,滿心歡喜的等着他的妻子歸來。
殊不知此時的她,正指揮着兵馬屠戮殘殺。
鎮北王府裏張貼的喜字甚至還未揭下。
甚至他到現在還穿着那件他盼了大半個月的喜服。
多麽可笑。
他早該意料到的。
從她編造身份、從她棄他而去、從她明明一直都在,卻從未向他透露半分開始。
他就該明白她是多麽冷漠寡情的一個人。
可他竟還在奢望着她會是那個特殊。
衛長策緊閉雙眼,生生把血與淚憋了回去。
“是不是不管謀反一事真與否,你都不會放過我們?放過衛家?”
白妩沒有回應,隻是緩緩的從殿上走了下來。
“君後累了,送他回宮吧。”
她并沒有回答衛長策的問題,轉而看向了一旁的蕭衍。
“白妩!”衛長策聽出了她的意圖,惡狠狠的看着她,“你真的以爲發生了這種事,我還能安安穩穩的在建章宮當你的君後嗎?”
“既然你不願”白妩擡手拔出了蕭衍的佩劍仍在了他面前,“那就用這把劍殺了朕,爲衛家報仇吧。”
“铛”的一聲,鐵劍落了地,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在這死寂一片的環境顯的尤爲刺耳。
衛長策看着那柄泛着寒光的長劍,内心陣陣悲恸。
他們竟要走到這種地步了嗎?
明明他才找到她。
明明他們才相認。
明明今晚是他們的洞房之夜啊。
衛長策彎腰拾起了劍,寒意從指尖蔓延至全身。
恨意和掙紮讓他止不住的顫抖。
明明他是殺敵數萬、從不手軟的百勝将軍。
此刻卻沒來由的戰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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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