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修爲大增而六識廣開的白妩将這些議論語全都聽了進去。
說實話，她确實有些不爽。
但她很清楚，她并不愛百裏欲，隻是不爽自己盯上的獵物被打上了别人的印記而已。
于是她下意識的向百裏欲看去。
他已是渡劫期修士，六識隻會比她更加靈通。
可他并沒有露出太多的神色，隻是一如既往的像是看蝼蟻般看待周圍的一切。
隻不過目光觸及她時，多了點别的。
“小心腳下，要上天梯了。”他提醒道，“别怪本座事先沒跟你說，這登天梯也不是一般人能上的，越往上對人的壓制越大，一會你要是不舒服了提前和本座說。”
白妩笑了笑：“有夫君在，阿妩不會有事的。”
這句話很是受用，百裏欲攥着她的手也跟着緊了緊。
随後白妩提起裙擺，有些莊重的邁了上去。
禮樂聲随之而起，她平時着前方，視野所及處，皆是一片浮雲。
卻不知身旁的百裏欲一直在默默的注視着她。
她今日很美。
頭上戴的是他精心準備的金冠，身上穿的也是他命人專門趕制出來的赤紅色禮袍。
他記得他初見她時，她也是這樣鮮豔的一身，嬌媚的如同枝頭海棠。
可惜那時的他并不懂風情。
以前總覺得有道侶是件拖後腿的事，人性的險惡無法讓他完全對枕邊人放心。
可現在他覺得，身邊多了個人也不是件壞事。
“阿妩，我們好像還從未拜過堂。”行至一半百裏欲突然開口。
“嗯？”白妩疑惑的看向了他。
百裏欲笑着舉起她的手搖了搖：“你看我們今日穿的像不像喜服？”
白妩這才恍悟。
原來他們今日穿的都是紅色。
習慣了黑白的她竟一時無法将自己代入進去，隻能配合着百裏欲笑着點了點頭。
百裏欲拉着她的手，一步步登上天梯。
他直視着腳下的琉璃，神色逐漸深邃起來：“你知道嗎？這是本座第二次登上此梯，上一次是師父領着本座的。”
白妩知道他師父蒼梧真人的名号，遂笑了笑：“夫君，你日後也可以像他一樣飛升成仙的。”
百裏欲卻突然停了下來，默了一瞬後便冷笑道：“哪有什麽飛升成仙，不過是爲了哄騙世人的把戲罷了。”
白妩有些驚訝：“爲什麽？”
百裏欲指向了東邊的無相山：“看到它了嗎？”
“那便是本座的師父。”
當年他親眼看着他的師父在一線天遭受雷劫。
人人都道，隻要能承受得住雷劫，便會位列仙班，飛升上界。
而承受不住的，隻能被天雷打的身魂俱滅。
可明明他師父已經安然無恙的渡過雷劫了，卻還是在一陣劃破天際的金光中化爲了虛影。
他聽見那道金光中傳來他師父無奈的冷笑：
“原來這才是雷劫的真相。”
修真界的靈力都是有限的，用一點便會少一點。
而天雷便是這些靈力的來源。
渡不過去，便會随着天雷一起化作滋養萬物的靈力四散。
渡過去了，結局更加殘忍，會直接化爲一處靈脈。
這就是所謂的飛升——
以身殉道，福澤萬物。
可笑的是，千百年來，從未有人把這個真相揭露出來。
一半是怕這個無情的真相會将修真界徹底摧毀。
另一半應該是攜帶着不甘、想看更多人和自己一樣以身殉道。
那晚。
他眼睜睜的看着他師父一點點消散，最後化作無窮的靈力自一線天湧入了無相山中。
一處強悍的靈脈就此誕生。
可他不願師父的靈力被那些貪婪的蝼蟻吞噬，便用熾鳳真身強行封印住了這座靈脈。
緻使無相山上的靈力終年凝結，揮散不去。
但逆天而行終歸是要付出代價的。
自那日起，他的識海便大降業火，他的真身也被迫困在無相山中，終此一生不得逃脫。
在此之前，他甚至已經給自己想好結局了。
他已臨渡劫後期，引來天雷是遲早的事。
到那時，他要與無相山一起湮滅在這塵世中。
他才不去殉道，才不去福澤萬物。
他的道隻有自己。
可此刻，他卻動搖了。
看着身旁笑魇如花的白妩，他隻想讓那雷劫來的再慢些。
漫漫長路，孤寂一人的話，隻覺歲月漫長到令人作嘔。
可若是多了一人，哪怕是永生也覺得遠遠不夠。
阿妩，你是否也覺得遠遠不夠？
百裏欲拼命的緊盯着白妩的雙眸，想要讀出答案。
可結果依舊空白。
他遂也不糾結了。
這登天梯除了儀式作用外，還有另一個不爲人知的作用。
那便是會放大人内心最本質的欲望。
有好也有壞。
隻要白妩能陪着他一路登至最高頂，那便足夠證明她的真心了。
想到這裏，他緊握住她的手，義無反顧的往更高處登去。
白妩聽完飛升的真相後就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稱贊天道的籌謀。
這樣一來不僅可以确保四域靈力長盛不衰，還可以借着飛升的假象讓越來越多的前赴後繼。
犧牲小我，奉獻大我，向來是天道最青睐的準則。
可是那些被犧牲的小我呢？
他們就活該犧牲嗎？
不知不覺中，她已被百裏欲牽至了最高處。
可他所說的壓迫感一直都沒襲向她。
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百裏欲替她擋下了。
白妩從神遊中抽身出來，轉而凝視着站在她對面的男人。
隻見他緩緩将她的雙手捧在掌心，用那雙薄涼的唇輕聲道：
“天地爲證，我百裏欲願娶白妩爲妻，生同室，死共穴，若違此誓言，不得好死。”
白妩完全沒想到他會在這登天梯上親口納她爲妻。
他不是應該貪戀千秋雪的嗎？
怎麽會承諾和她生同室、死共穴？
白妩很想問他。
但明顯此情此景提他的前女友太過不合适。
萬一他一生氣把自己丢下去了怎麽辦？
于是，在百裏欲殷切目光的注視下，她也說出了誓詞：
“天地爲證，我白妩願嫁百裏欲爲妻，生同室，死共穴……”
後半句話她卻說不出口了。
她才不想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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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