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對所有外藩藩國都是一樣的,等到幾個藩國君主到齊了再說也合情合理。
就算是不合理,羅亞山也不敢跟朱靖垣較真,朱靖垣說等幾個國公到齊了再說,那就隻能耐心等兩天了。
于是羅亞山和朱靖垣兩個就暫時把公務放一邊,開始聊些家常了。
中午的時候,朱靖垣讓羅菲雅把家人全都留下來,雙方一起吃了頓飯,下午才讓羅亞山一家回去休息。
接下來兩天裏面,其他四個藩國的國君也乘坐飛機趕到了西安。
幾個君主到了之後,都先去私下裏拜訪了一下,打招呼報道的同時把帶的禮物送出去。
跟羅亞山的禮物有很大不同,他們帶的禮物都非常的傳統。
沒有真金白銀,都是些古董、字畫、玉石、雕塑,最後還有幾個胡姬……
如果對象是普通官員,他們送的這些禮物的價值其實并不低,一般的官員多半也不敢收。
但是放到朱靖垣這個最富親王身上的話,那就真的隻能算是一點點小意思了。
朱靖垣也不可能爲了這點東西給他們任何直接的照顧。
朱靖垣對這些東西沒什麽興趣,但是收下來也沒有任何心理壓力。
爲了讓他們安心,朱靖垣也得收。
隻是目前朱靖垣身在大明本土,大明本土是不能直接蓄養奴仆的,所以給他們送來的胡姬都安排上了大食國的身份。
非正式的見面之後,讓他們休息了一兩天,朱靖垣在王府偏殿正式接見了他們。
雙方行禮打招呼就做之後,朱靖垣就直接開口詢問:
“諸位來西安的目的,我多少能猜到一些,不過爲了避免誤會,諸位還是先說說吧。
“正所謂遠來是客,埃及國公這趟路途最爲遙遠,所以埃及國公來先說吧。”
在世界大戰停戰談判的時候,埃及國公跟朱靖垣打過交道,對朱靖垣比其他人都熟悉。
現在聽到朱靖垣點明,馬上笑呵呵的連稱客氣,但是也就直接說了問題:
“回殿下的話,屬下就是想要知道,目前在大明其他藩國實施的多項政策,包括通識考試合格證制度,官營财團制度等,在我們這些外藩應該如何實施。”
朱靖垣聽了就微微點頭,然後看向其他幾個國君:
“諸位也都是一樣的來意吧?”
幾個國君馬上點頭答應着,順便又補充了幾個細節,不過都是朱靖垣這幾年忙活的事情。
這就證明了朱靖垣的猜測沒錯,于是朱靖垣也就不墨迹了,直接說明自己的規劃:
“相對而言,鮮卑、埃及、哈薩克、希瓦、波斯五國,在大明的宗藩體系中,是處于中間态位置的。
“介于墨洲黑貴族和朝鮮的中間位置,比泰西人更加接近于大明人,其中希瓦和哈薩克更加接近一些。
“大明在近支藩國實施的最新改革政策,目前沒有在黑貴族群體内實施的計劃,但是在鮮卑等五國是要事實的。
“不過五國畢竟是外藩,所以這些政策在五國國内的實施方式,與在大明近支藩國當然也不可能完全相同。
“具體來說,就是通識考試合格證制度,在五國境内隻會面向有一半以上大明血統的人。
“嗯,就比如說鮮卑國公,他的母親是大明人,他本人擁有一半的大明血統,他妻子也是大明人,他的孩子就有四分之三的大明血統。
“所以鮮卑國公和他的孩子們都能參加考試。
“但是埃及國公目前就還不行,因爲埃及國公是阿爾巴尼亞人。
“如果埃及國公的孩子娶了大明女子爲妻,那他們兩個的孩子就能參加考試了。”
朱靖垣搞通識考試合格證最初的目的,就是要将血統接近大明人的族群融入進來。
不過這個策略對于混血兒也是有效的。
兩個族群的混血後代到底算是哪個族群?在不同的文化傳統中有不同的習慣。
比如美利堅地區的“一滴血”原則。
一滴血原則本來是奴隸制時代的法律,是用來區分一個人是否是墨人奴隸的。
隻要有一滴血來自墨人奴隸,那這個人就不是純粹的白人了,就有可能成爲奴隸。
白人的定義就是“追蹤不到其他血源”的人。
有白人混血外觀特征的年輕墨人女奴是當時奴隸市場上的緊俏貨。
最初的“一滴血”是白人對墨人的歧視性法律,但是在後世卻被反向利用了,成了其他族群用于拉攏混血群體的手段。
隻要祖上有過其他膚色的祖先,就能夠加入對應膚色的群體。
隻有能找到的祖上全都是白人,才能算是白人。
白人的生育率本來就低,有過混血的還都不算白人,白人的人口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相應的,美利堅的“西班牙裔”也不算白人。
不過“西班牙裔”不是“西班牙人”,西班牙人是可以成爲白人的。
美利堅的西班牙裔其實是指拉美人,也就是曾經的拉美西班牙殖民地的混血人種。
其中大部分父系都能追蹤到西班牙人,但是母系很多都有殷人和墨人。
拉美人大部分都是混血,在一滴血原則下當然不算是白人。
但西班牙來的純西班牙人,或者是雖然前幾代生活在拉美,但是祖上完全沒混過血的西班牙人後裔,可以融入美利堅白人群體嗎?
有當然是可以的,但卻未必會非常的順利。
現實中族群劃分的依據,除了血統和沒辦法變更的外形之外,更多的還是文化認同。
後世美利堅的族群劃分其實主要看的是自我認知,形象上沒有明顯差異的人接受詢問的時候自認爲是什麽族群就可能被定性爲什麽族群。
絕大部分拉美西班牙後裔的生活習慣,甚至是泰西本土的西班牙人、意大利人等大秦海沿岸的泰西人的形象和生活習慣,跟北部的日耳曼人、盎格魯撒克遜人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現在這個世界的“白人”,可以算是一個有一定“歧視性”的稱呼,最初就是用來稱呼露西亞北部人和英國人等傳統意義上的白人的。
來自陽光稀薄地區的他們很多人的形象在大明人看來是真的到了慘白的程度。
大明百姓覺得他們“白的跟鬼一樣”,再加上形象與大明人有明顯差異,金發碧眼本來就是典型的鬼怪形象,所以曾經被稱爲白鬼。
後來大明人知道,他們跟南邊的意大利人、西班牙人也是同類,所以就用白人統稱了。
基于這樣的背景,這個世界的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不喜歡被稱爲白人,他們在大部分時候甯願去冒充大食人、胡人、鞑靼人。
在朱靖垣看來,大明的世祖皇帝的族群政策雖然有意義,但顯然也是用力過猛了。
大明人在某種程度上也是遵循“一滴血”原則的。
隻要混了其他族群的血,在戶籍登記的時候就不能寫大明人了。
戶籍上是大明人的人,都是從仁武朝開始,就沒有跟其他族群混過血的人。
不過與美利堅不同,大明的一滴血不隻是針對大明人,而是同時針對絕大部分族群的。
大明的戶籍上直接有“混血”這個分類。
大明人跟外族的混血兒不算是大明人,同樣也不算是完全的外族人。
特别是父親是大明人的,從小生活在大明人群體中的混血兒,其生活習慣和自我認知暫時還不可能偏到外族那邊去。
但戶籍也讓他們沒辦法融入大明人群體。
在朱靖垣看來,一滴墨也就罷了,一滴血屬實沒必要。
一滴墨的作用是爲了避免污染,一滴血那就是在把中間派往外推了。
所以朱靖垣準備慢慢改變這個策略。
對于有一半以上大明血統的人,同時文化認同上是完全的大明人的人,通過通識考試合格證制度納入到大明人群體。
通識考試合格證考核的就是文化背景和自我認知。
朱靖垣這麽一講,羅亞山等五個外藩國君就都稍微松了口氣,然後都有果然如此的感覺。
朱靖垣的通識考試合格證制度的作用,他們大部分都是能夠想象得到的。
如果這個制度在他們的藩國内無限制的實施,那估計十幾二十年之後,整個藩國中上層就全都變成大明人了。
他們本人其實并不在乎别人能不能變成大明人,甚至于本人也期待自己能夠變成大明人。
但本國的國民全都變成了大明人,那自己這個藩國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通識考試合格證制度如果他們他們境内全面實施,甚至可以被看做是撤藩倒計時。
但他們也都知道,大明人的潔癖顯然是有點高的,不是什麽人都能當大明人的。
甚至于,其他國家的鞑靼人中,就算是能夠确認是祖上從大明境内外遷的蒙古人,想要獲得大明人身份都是千難萬難的。
最嚴格的大明人身份是有地域、血統、文化的三重判定的……
現在朱靖垣隻要混血兒完全可以理解,甚至已經可以算是非常的“開明”了。
關鍵是這種隻要混血兒的策略,大部分可能永遠也沒有機會和大明人混血的人,就會變成這幾個藩國的保底國民。
隻要這些國民還在,他們的國君身份就多半能夠繼續保留的。
不過在這個範疇下,有些群體的身份仍然是模糊的。
所以哈薩克國公在猶豫了幾秒後,問出了自己不得不問的問題:
“敢問殿下,我們境内的蒙古人,确定是曾經大明境内的蒙古人後裔的,以及是蒙古人近親的族群,他們的大明人血統比例怎麽算?”
蒙古人是遊牧民族,血統本來就是很雜亂的,哈薩克本來就有大量的蒙古人,甚至整個族群都可以算是廣義上的蒙古人。
同時蒙古人又是大明國族。
那哈薩克人是不是都可以算是有大明血統呢?
朱靖垣在這個問題上也仔細考慮過。
朱靖垣最初準備把這些蒙古人也當做大明人的。
但是仔細考慮之後就發現不能這麽幹。
那樣會導緻一個哈薩克的蒙古人和一個墨西哥的西班牙人婚配生育的孩子有機會擁有一半的大明人血統。
那就實在是太離譜了,關鍵是沒辦法控制和驗證。
所以朱靖垣最終給出的結論是:
“大明人的身份和血統的認定,均以大明朝廷現有的戶籍信息爲準。
“哈薩克的蒙古人是哈薩克人,不是大明人。”
這下子哈薩克、希瓦、鮮卑三國公都是松了口氣,他們境内的蒙古人可太多了。
如果将這些人視爲擁有大明人血統的人,那後續的管理必然亂套。
朱靖垣稍微停頓了一下,看幾個國君沒有新的疑問,就繼續說明後續的方案:
“然後是關于官營廠商的制度,當然也不能直接照搬大明本土省份的制度。
“藩國畢竟是藩國,藩國與大明内在關系,其實是藩國君主效忠于大明皇帝陛下,成爲大明皇帝陛下的封臣和朝貢者。
“這其中甚至是可以不涉及朝廷,而隻有王室和君主個人關系的。
“所以在各藩國設立朝廷所有的官營廠商是不合理的。
“我的思路是參考藩國與大明的關系來設立。
“藩國的官營廠商不歸藩國各級衙門所有,同樣也不歸這些衙門管理。
“由藩國國君和大明皇帝陛下個人共同出資設立,共同持有廠商股份并享受利潤分紅。
“大明皇帝負責戰略方向樣的制定,藩國國君負責實際日常經營和管理。
“這種形式的藩國官營廠商其實是大明皇室财團的地方合資公司。
“藩國廠商需要在戰略布局上配合皇室财團,但内部的日常事務全部由藩國自己決定。
“諸位國君就是這種合資公司的大掌櫃,諸位以爲如何?”
五個國君聽完之後表情各異。
哈薩克、希瓦、波斯三國國君,都是直接露出了發自内心的驚喜表情。
他們其實很擔心,大明強制要求他們在藩國境内設立官營廠商,關鍵是設置由他們的藩國朝廷管理和經營的廠商。
他們這些藩國國君的權威本來就不夠強,下面的臣子本來就深受大明資本和官僚的影響。
如果再設立官營廠商,那會進一步增強臣子們的力量,讓他們這些國君的權威持續衰弱。
如果可以的話,他們當然不想要那種結果出現。
與此同時,大明的皇室财團深受全世界絕大部分國君的向往和羨慕。
現在大明皇帝帶着他們搞同樣的生意,這些國君當人驚喜了。
關鍵是,有了自己掌控的财團之後,自己在本國的權威也會随之增強的。
但是羅亞山就有些拿捏不定主意,總覺得其中有什麽問題。
埃及國公穆易更是很快就皺眉了,不過在皺眉之後也很快就釋然了。
自己作爲藩國的君主,與大明皇帝陛下合資設立屬于藩國君主大型廠商,在增強自己作爲藩國君主權威的同時,很可能會加深與當地官僚體系和民間資本的割裂程度。
不強化大明朝廷與藩國朝廷的關系,反而強化藩國君主與大明皇帝陛下的關系,會讓藩國君主的地位和權利更加依賴于大明皇帝的支持和認可。
不過這種直接的合作,也能加深自己與大明皇室的綁定程度。
以後藩國國内的官僚和資本與自己對抗,自己如果解決不了的話,可以有更多的理由直接請求大明皇帝出手相助。
大明皇帝幫藩國平叛和穩定局勢的手藝和信譽都是非常令人信服的。
無論是崇祯以前,還是仁武朝以後,大明說不吞并就真的不吞并,平叛就真的隻是平叛。
以後隻要大明皇室不倒,自己的身份就同樣穩如泰山,就算是國内完全崩潰了,再次重建秩序之後自己家還是藩國的君主。
雖然總體上說是有利有弊的,但是背叛大明獨立這條路是完全不現實的,所以弊端也就沒有意義了,可以認爲是利大于弊的。
關鍵是自己是沒有辦法拒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