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倫維爾與内閣和海軍方面的人，就海軍條約談判的細節不斷地确認和讨論。
在官邸一直忙活到了晚上九點多，才不得不解散了會議。
精疲力盡的格倫維爾，随便吃了點東西就直接睡覺了。
第二天清晨，格倫維爾醒來之後，拖着仍然有些疲憊的身體去吃了早飯。
早餐之後再次來到辦公區，格倫維爾頗爲頹廢的坐在椅子上，拿起了今天的報紙。
然後一個碩大的标題直接刺入了格倫維爾的眼睛。
《馬爾薩斯的理論得到了大明學者的認可》。
格倫維爾頓時就覺得頭大如鬥。
格倫維爾知道馬爾薩斯，也大概知道馬爾薩斯的那套理論。
總體上說，就是生活資料的生産和增長速度，肯定是低于人口的增長速度。
所以在相對确定的區域内，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出現一次大規模的社會災難。
饑荒或者戰争，以消耗過量的人口，讓社會重新趨于穩定。
但是格倫維爾以前并沒有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
戰争和饑荒之後趨于穩定？
歐羅巴大陸就沒有穩定過。
神州那邊，也許有兩三百年一次的周期性的朝代更疊戰争。
歐羅巴這邊就是随時都在發生持續性的戰争。
所以如果有人口曲線的話，神州那邊應該會每過兩三百年，就會出現一次大的跌幅。
歐羅巴的人口曲線可能整體上趨于平穩。
這不是因爲歐羅巴的局勢穩定，而是因爲歐羅巴根本就沒穩定過。
人口始終處于“動态平衡”之下。
單純看數據好像是穩定的而已。
再加上，在世界大戰之前，泰西各國和大明都是處于擴張狀态。
主要是殷洲和墨洲方面，都有大量的土地等待開發。
生存空間是在持續不斷地增長的。
所以包括格倫維爾在内，很多泰西人都認爲，馬爾薩斯的理論沒有什麽意義。
最起碼當時是沒有什麽意義的。
格倫維爾沒有沒想到它現在竟然卻得到了大明學者的認可。
這就很離譜。
格倫維爾耐着性子看了一下文章的内容。
發現是跟随牛鑒的使團來到倫敦的大明學者，在拜訪寄居倫敦的大明工匠和學者的時候，遇到了這個馬爾薩斯。
雙方進行了一些學術上的讨論。
大明的學者表達了對馬爾薩斯理論的認可。
文章中說，大明的學者在此基礎上表示了對世界未來局勢的擔憂。
目前全世界的土地都已經被探索分配完畢了。
所有國家都已經沒有辦法對外擴張了，所有國家的領土也就是生存空間都确定了。
全世界也進入了空前大規模的和平發展狀态。
這種和平發展持續足夠的時間之後，世界很可能會出現馬爾薩斯預料的情況。
大規模的戰争可能會因爲人口過剩，資源開始相對匮乏而再次爆發。
相對而言，泰西方面的情況比大明更加惡劣。
大明目前擁有全世界三分之二的土地，其中包括大部分最适合耕種的土地。
泰西各國的總人口與大明相差不大，卻隻擁有三分之一的土地，除了露西亞之外都沒有特别适合耕種的土地。
所以泰西各國可能會比大明更早一步遭遇那些情況。
最後，參加這次讨論的學者們一緻認爲，世界各國應該就有意識的控制人口增長，避免或者推遲這種情況的到來。
格倫維爾看完之後頭更大了。
因爲格倫維爾忽然覺得，馬爾薩斯說的那些情況，真的可能會出現了。
最關鍵的原因就是世界瓜分完畢了。
而且數量相差不大的泰西人相對大明人而言分到的土地少了一半。
格倫維爾其實知道，新大陸的普通移民工人的生活，過的其實比歐洲的工人要好。
原因其實很簡單，就是因爲新大陸人少資源多。
所以相對新大陸而言，現在的歐羅巴本土其實已經有些擁擠了。
關鍵是，世界大戰結束之後，整個歐羅巴的人口也出現了報複式的增長。
雖然幅度不如實際上勝利的大明那麽大，但卻仍然頗爲可觀。
這個情況持續下去，馬爾薩斯預料的情況，可能在自己這一代人就會出現。
格倫維爾的表情已經愁苦到了極點。
“這個首相真的太難當了，絕對不能擔任正式的首相了，下次的選舉就不參加了吧。”
“這幫所謂的學者讨論的事情，不在我的任期内爆發就行了……”
“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把夏洛特殿下的事情辦下來，然後是海軍條約。”
“希望這些學者……不要把事情搞大，希望内閣的賢能們，不要被這種報紙影響……”
格倫維爾正這麽念叨着，辦公室門外響起了吵鬧的人聲。
然後内閣的公務員和幾個大臣擁着一個人走了進來。
格倫維爾皺着眉頭看向自己的内閣秘書大聲問：
“發生什麽？這位是什麽人？”
内閣秘書一臉無奈的說：
“這是馬爾薩斯先生，他要向首相閣下呈遞倫敦學者的請願書，希望首相閣下能夠承擔起控制英國人口無限制增長，維持英國未來的長久和平穩定的責任……”
格倫維爾一臉絕望的靠在了椅子上。
…………
法國王儲夏爾回到巴黎之後，馬上召集了自己内閣的主要成員開會。
夏爾的秘書向大臣們說明了在這次在倫敦确定下來的事情。
然後夏爾就直接說明了自己關于條約的想法：
“以法蘭西目前的情況，我們不需要更多更大的艦隊，去與大明這種目标争鋒。
“而在歐洲各國之間的海軍造艦競賽，實際上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所以，我們在海軍條約談判上的目标應該是這樣的。
“在保持各國艦隊規模均衡的前提下，盡可能的壓低海軍艦艇總噸位和數量。
“主力艦總噸位不應該超過十六萬噸，單艦滿載排水量不應該超過四萬噸。
“主力巡洋艦，包括裝甲巡洋艦以及航空母艦，單艦噸位不應該超過一萬六千噸。
“次級巡洋艦，也就是傳統護衛型火炮巡洋艦，單艦噸位不應該超過六千噸。
“驅逐艦單艦噸位不應該超過兩千噸。
“大家對這個目标有沒有想法和問題？有的話馬上提出來讨論……”
夏爾目前在法國是接近獨裁君主的狀态，可能在路易十四之後，法國都沒有出現過這麽強勢的君主了。
現在這種類型的會議，他的内閣大臣們這兩年都已經習慣了。
說是讨論會議，其實基本沒有多少敞開讨論的餘地，都是夏爾說明了自己的設想，讓大臣們提供補充意見。
這次夏爾說完之後，大臣們馬上開始考慮和分析。
很可能會負責這次談判的塔列朗最先開口了：
“殿下，我們是否要借助這次的海軍條約，在談判的時候嘗試推動泰西各國的合作？
“比如造艦技術和航空技術上的，以及經濟貿易往來方面的合作方向……”
夏爾立刻就明白了塔列朗的想法，然後心情複雜的擺手說：
“不要做無謂的嘗試了，且不大明是否能夠覺察到這種傾向，單就咱們歐羅巴各國之間的關系，就不可能實現真正的合作。
“如果這個世界上隻有咱們歐羅巴，這種合作還有可能通過從邊沿到關鍵，進而由淺入深的緩慢推動和擴展。
“但是在大明掌控十節局勢的環境下，這方面的所有嘗試都肯定是吃力不讨好的。
“所以海軍條約談判，隻考慮海軍條約本身，不要折騰其他不必要的事情了。
“甚至，海軍條約可以做出限制，禁止各國爲其他國家提供技術或者建造戰艦，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塔列朗聽完之後神色有些黯淡，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推動歐羅巴的聯合，組建歐羅巴聯盟，是塔列朗一直以來的夙願。
塔列朗當初帶着夏爾去參加停戰協議的談判，耐心并且細心的教導了夏爾一些東西。
向夏爾說明了歐羅巴聯合的必要性。
隻有歐羅巴能夠真正的聯合起來，才有機會在世界上與大明對抗。
當初的夏爾雖然還太過天真和稚嫩，但是卻理解并贊同了自己的想法。
現在，這位王儲成熟了，掌控了法國的權力，卻對歐羅巴聯盟的事情失去了興趣。
他認爲那是不可能實現的……
塔列朗現在自己也同樣覺得，現在的情況相比七年前更加的惡劣了。
歐羅巴聯合的可能性更低了。
更關鍵的是，現在的歐羅巴就算是聯合起來，相對大明也仍然是非常弱勢的狀态。
七年之前，塔列朗覺得歐羅巴與大明的技術和裝備差距已經很小了。
以後應該會變得更小才對。
萬萬沒想到，戰争結束的同時，大明就開始新一輪的技術革新。
這短短的七年時間裏面，歐羅巴再次被大明甩在了後面。
就算是用盡全力的追趕，落後的幅度也仍然越來越大。
以至于，在大明海軍已經落伍的次級戰艦，都能成爲泰西各國的升級目标了。
塔列朗這個油滑的政客，現在也開始有些彷徨了。
…………
西班牙、露西亞、普魯士、奧地利等泰西國家，也開始了相關問題的讨論。
普魯士的目标早就已經明确了，獲得足夠威脅英法等傳統海軍強國的力量，使其不敢貿然幹涉普魯士的海上航線。
現在的泰西大陸上，普魯士可能是狀态最爲穩定，發展也最爲迅速的國家了。
在世界大戰中受到的影響相對較小，世界大戰停戰的同時普魯士也結束了所有戰争。
還在朱靖垣的照顧下，獲得了一塊相當不錯的墨洲殖民地，發現了石油資源。
普魯士對目前的國際局勢非常的滿意，不希望破壞目前的狀态。
唯一的目标，就是肢解奧地利，徹底統一德意志了。
而實現這個目标基本不需要海軍參與。
西班牙在世界大戰結束之後，也在剩餘的墨西哥殖民地打了持續多年的剿匪平叛戰争。
目前的狀态不比英國和法國更好，所以目标也與英國非常的類似。
也是要求海軍應該保持不弱于其他泰西國家的狀态。
意大利、奧地利、奧斯曼三個大秦海國家，則是傾向于保持相對另外兩國的相對均勢。
葡萄牙在失去了巴西之後大幅度的滑落。
目前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墨洲殖民地的開發上，海軍方面的目标非常的克制。
所以也希望其他國家也能盡可能的克制。
…………
露西亞，是泰西大陸上最爲内陸型的國家，但是目前在海軍建設上卻可能是最爲激進的。
其實原因也很簡單，露西亞即便是被肢解了，放棄了烏拉爾以東的土地，剩餘的部分面積仍然有五百萬平方公裏左右。
其他泰西國家本土面積加起來也差不多是這麽大。
而且，烏拉爾以西的部分，本來就是露西亞領土中的精華部分。
西鮮卑大開發之前，各種資源被發現之前，烏拉爾以東地區對露西亞的價值并不大。
分割出去對露西亞的直接影響同樣也會相對有限。
将最激進的明化分子分割出去之後，露西亞本土的向心力反而得到了提升。
露西亞同時也是泰西人口最多的國家，本土擁有将近一個億的人口。
除了露西亞之外，泰西人口最多的國家是普魯士，總人口也不過五千萬而已。
刨除了大明的影響之後，被肢解後的露西亞，放在泰西範圍内，仍然是一個龐然大物。
第二次工業革命的展開，大機器生産規模的擴張，讓這個龐然大物的力量正在釋放。
露西亞相對其他泰西國家的規模優勢正在逐步的展現出來。
露西亞人已經完成的高速戰艦就是所有泰西國家中噸位最大的。
這些戰艦的建造，對露西亞的壓力其實并不算大。
露西亞當初在得知大明正在建設六萬噸戰艦的時候，就下意識的想要對位建設。
牛鑒的飛機在莫斯科經停的時候，牛鑒與露西亞人交流的時候發出的暗示性的警告，也是有一定的針對性的。
露西亞人意識到建設六萬噸戰艦的難度和風險後，就萌生了退而求其次，建設更多數量的四萬噸戰艦的想法。
露西亞的海軍建設目标，不隻是相對泰西傳統海軍強國保持均勢，而是直接超過他們。
所以露西亞就是那個對海軍條約興趣不大的國家。
露西亞的首相韋德梅耶回到莫斯科後，就馬上去面見了露西亞皇帝尼古拉，說明了自己得到的海軍條約的事情。
尼古拉聽了之後明顯有些意外的反問：
“我們爲什麽要參與這種條約？我們受限于大明的警告也就罷了，爲什麽要受限于其他泰西國家的共同約定？
“按照韋德梅耶閣下以往的判斷，英法西等國的經濟狀态并不好，他們似乎都沒有意向大規模的建設海軍。
“閣下也說了，通過在葬禮和宴會上的交流，已經确認他們會在條約上限制所有國家的海軍噸位和數量了。”
韋德梅耶這時候卻微笑着說：
“他們沒有能力建設更多的大型高速戰列艦，所以希望限制各國的造艦計劃。
“我們想要建設更多的戰艦，也可以在條約上直接索要。
“要求獲得超過英法西的海軍主力艦噸位。
“他們如果不接受我們的要求，那我們就拒絕簽訂這份條約。
“他們如果接受我們的要求，那就是通過這份條約，将我們的海軍規模可以超過英法西三國的事情明确了下來。
“這相當于我們露西亞通過這份條約，取得了公認的超越英法西三國的地位。
“我們露西亞将成爲公認的泰西第一海軍強國。”
尼古拉稍微愣神了一會兒，然後忽然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對啊，我們可以通過這份條約獲得公認的地位！
“就這麽辦，馬上讓人通知烏沙科夫将軍，過來一起讨論條約的事情。
“我們具體應該索要多少噸位，各類戰艦應該怎麽分配，應該有什麽樣的限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