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皮特葬禮之後的宴會上，法國王儲夏爾提議簽訂海軍條約，遏制泰西各國的造艦競賽。
然後直接給出了幾條最基本的方向和建議。
限制主力艦最大噸位，限制主力艦總噸位，彼此公開造艦計劃，統一安排人員互相監督。
這個提議是符合絕大部分泰西各國的利益的。
英國、法國、西班牙等傳統海軍強國，已經失去了與大明海軍争鋒的可能性，繼續建設海軍的目的是在泰西大陸上保持相對領先，甚至隻是不落後的地位。
普魯士、奧地利、露西亞等國這些年大力建設本國海軍，特别是發展大型主力艦的首要目标，就是試圖在海軍上與英法西等傳統海軍保持接近乃至均勢的力量。
如果排除了其他國家的威脅，海軍的作用隻是保護本土通往殖民地的海上航線的話，根本不需要建設主力艦，巡洋艦和驅逐艦就已經完全足夠用了。
瑞典、丹麥等沒有海外殖民地，或者海外殖民地極少的幾個國家，以及葡萄牙、荷蘭等海上力量極度衰退的國家，則更加不希望海軍造艦競賽繼續。
其他國家海軍的造艦競賽越是激烈，那自己與其他相對強國之間的差距就會越大。
一份公開限制各國軍艦艦噸位和數量的協議，能夠同時滿足幾乎所有國家的需求。
就算是卧薪嘗膽，憋着勁想要搞大事情的國家，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公然拒絕。
最起碼不能拒絕談判，最合理的方案是在談判桌上索要更多一些的份額。
所以夏爾的建議，迅速取得了現場泰西國家政要的認可。
于是各方共同約定，在皮特的葬禮結束之後，就安排人員開始相關談判。
當然，這個“葬禮之後”，并不是指葬禮之後的第二天或者第三天。
而是把這件事情安排在葬禮事情之後開始處理。
各國的代表都要先回國，跟自己國家的君主和大臣們讨論，确定本國在談判桌上的目标。
然後再互相溝通約定協議談判的地點和時間。
最後再開始正式的談判。
海軍條約的事情可以算是“意外”，關鍵是這個意外會直接影響泰西各國原本的計劃。
他們本來是準備在葬禮結束之後，開始與大明的造艦技術支持協議的談判的。
現在肯定要首先處理海軍條約了。
要把造艦計劃确定下來，才能确定從大明引進哪些技術。
這份條約的談判周期，應該不會如同世界大戰停戰協議那麽的漫長，但也肯定不是三五天就能完成的。
所以當天的宴會結束後，普魯士、露西亞等國的代表，就陸續去拜訪牛鑒緻歉。
各國都明确表示肯定要從大明進口設備或者技術，也就是說合作是肯定要的。
隻是具體的合作方式，以及合作談判的時間，都希望可以推遲到海軍條約簽訂之後。
牛鑒也理解他們現在的狀态，所以也沒有多說什麽，直接表示自己知道了。
葬禮宴會結束後，威爾士親王回到自己的住處，不由自主的稍微考慮了大明的提案。
還是覺得朱靖垣和夏洛特合資開設财團和公司是非常好的提案。
對王室……甚至對英國而言，都可以算是好事。
但是威爾士親王也不是傻子，也能想象到的，這肯定不符合英國資本的利益。
威爾士親王猶豫不決，不知道該怎麽做。
威爾士親王坐在自己的沙發上，愁容滿面的喝着酒自言自語：
“如果皮特首相還在就好了……”
“額，不，這種事情，就算是皮特首相，也是沒辦法商量的。”
“這是一個把王室擺在英國資産階級對立面的選項……”
“隻能在王室内部讨論，如果父王還清醒就好了……”
喝了一會兒悶酒，威爾士親王想到了父親。
稍微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本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去了父親的住處。
如今已經是西曆1812年了。
原本的曆史上，喬治三世在自己的小女兒去世之後不久，大概是從1811年的時候，就長期處于精神錯亂狀态了。
這個世界的喬治三世，頻繁發病開始的時間更早。
但總體上的嚴重程度，卻不如曆史上的1811年那麽的誇張。
最關鍵的原因，還是喬治三世最喜歡的小女兒，阿米莉亞公主現在還沒有死。
大明的抗生素讓阿米莉亞勉強維持了健康。
所以這時候的喬治三世，還是會間接性的恢複部分理智的。
所以威爾士親王也懷揣着幾分希冀。
如果自己老爹還是清醒的就好了，自己當個不問政事的王子該多好。
威爾士親王有時會甚至會羨慕自己的弟弟、妹妹。
這個世界的英國，相比朱靖垣上輩子同時期的英國，局勢真的是困難太多了。
反法同盟對陣法國和拿破侖是困難，面對大明則是絕望。
威爾士親王來到父親喬治三世國王的房間，發現父親還是和平時一樣一個人自言自語。
根本不看自己，哪怕是聽到了報告，哪怕是自己認真的呼喚，也完全沒有反應。
威爾士親王等了半個小時，呼喚了不知道多少次，始終沒有任何效果。
威爾士親王正猶豫要不要離開的時候，喬治三世的妻子，威爾士親王的母親，索菲·夏洛特王後小聲提議威爾士親王：
“喬治，如果你真的有事情，希望得到你父親的建議，可以把阿米莉亞和夏洛特找來試試，他們兩個在這裏的話，你父親也許有機會清醒一會兒……”
威爾士親王頓時反應過來，自己父親最喜愛的小女兒和唯一的合法孫女，她們兩個在現場的話，父親清醒一會兒的可能性更高。
威爾士親王馬上讓人去通知自己的小妹妹和女兒。
不久之後，阿米莉亞和夏洛特趕到了喬治三世的房間。
兩人向喬治三世夫妻打招呼的時候，喬治三世的眼睛明顯動了動。
似乎有了些和平時不一樣的反應。
但是也僅此而已了。
喬治三世從一個人自己眼神空洞的自言自語，變成了盯着小女兒和孫女念念叨叨。
神志仍然沒有恢複清醒的迹象。
阿米莉亞和夏洛特也是無奈的看着父親和爺爺。
王後輕輕歎了口氣，一家人聚在一起發愁。
現場安靜了一會兒，阿米莉亞忍不住問大哥：
“哥哥，您有什麽要跟父親說嗎？”
威爾士親王愁眉苦臉，看着自己母親、妹妹和女兒，明白她們都是自己人。
就算是她們不能幫自己做決定，也都是可以傾訴和商量的對象。
于是威爾士親王就把牛鑒帶來的大明的合作意圖，以及自己的想法和擔憂都說了出來。
最年長的王後首先反應過來了：
“喬治你認爲這能夠增強王室的權威，但這顯然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我覺得确實是這樣，這确實需要你父親的指點，可惜你父親他現在……唉……”
阿米莉亞聽得有點迷糊，倒是夏洛特思維發散開來了：
“以我和靖垣殿下的名義合資開設财團和公司？這不是法國人的模式嗎？
“法國人不是成功了嗎？爲什麽我們英國人不可以呢？”
威爾士親王看着女兒，知道她終究會成爲法國的國王，而且現在已經是美利堅女王了。
于是就非常認真的給她說明了英國和法國的區别，解釋了其中可能存在的問題。
夏洛特皺着眉頭聽完之後，就忍不住反問：
“英國王室的權力遠不如法國，英國資産階級不希望英國王室恢複權力，這都可以理解。
“但這是大明提出的合作方式和要求，這不是我們英國王室自己的要求啊！
“英國資産階級拒絕合作，這是要繼續與大明爲敵嗎？”
夏洛特的這個反問問出來，現場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另外三個人都隐約覺得，這其中似乎有什麽問題，但是腦子沒有一下子反應過來。
最後還是最年長的老太太，王後想明白之後提醒夏洛特說：
“國王配合外國對抗本國的國民，這不是叛國嗎？”
君主爲了自己的利益，可以背叛國家的利益，無論是古代還是近現代都會發生。
這其實也是君主制不被現代人認可的關鍵原因之一。
而君主叛國這種事情，在國家多而且關系複雜的近代泰西，更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
路易十六夫妻被處死的關鍵罪名就是“叛國”。
但是夏洛特跟着朱靖垣混了很長時間，她的思維方式已經被朱靖垣引導的異于常人了。
聽到奶奶的反問的時候，夏洛特馬上再次反問回去：
“英國是我們漢諾威家族的嗎？
“并不是，英國是英國資産階級的國家。
“我們漢諾威家族是英國人嗎？
“也不是，我們家族都是德意志人，我們不與英國人通婚。
“我們本來就不是這個國家的人，我們也不能完全掌控這個國家，這個國家的臣子們也不完全服從于所謂的國王。
“那他們又有什麽資格指責我們叛國呢？
“我們背叛漢諾威王國還是背叛德意志了呢？”
面對夏洛特這種現代擡杠式的的質問，現場幾個人腦子本來就不好的家人，腦子再次有點轉不過圈來了。
這次是威爾士親王最先緩過勁來，再次非常認真的提醒夏洛特：
“寶貝，你的話這麽說是沒有問題，但也隻能在咱們家裏說了。
“在外面的時候，面對大臣和公衆的時候，可千萬不要這麽提。
“咱們漢諾威家族，是按照威廉三世簽署的王位繼承法成爲了英國國王的，我們的權利受到威廉三世和瑪麗二世簽署的權力法案的限制，這是我們自己認可的。
“這是我們成爲英國國王的法律基礎。
“最後，就算是不讨論這些法律和承諾方面的邏輯，就算單純的考慮現實情況，我們現在也沒有能力改變現有局面。
“配合大明，或者說借助大明的力量，增強王室的權威沒問題，但絕對不能與英國資産階級和整個官僚體系對抗。
“那樣……如果他們再次鬧革命，和當初一樣把你的父親和爺爺送上斷頭台……”
夏洛特聽到這裏再次立刻怼了回去：
“那我會成爲理所當然的國王。
“而我會跟靖垣殿下生下擁有大明皇室血統的私生子。
“這個私生子将來會繼承英國的王位。
“如果資産階級拒絕讓我成爲國王，那靖垣殿下會直接爲我發動英國王位繼承戰争！
“英國将馬上再次卷入與大明的正面戰争。
“這次不會有其他國家插手，因爲這是英國的王位繼承戰争，而不是東西方的大戰。
“靖垣殿下說過，資産階級都是軟弱的，都是容易妥協的。
“父王您大可以直接把這種設想跟他們說清楚，看他們是否有膽量面對這種未來。
“如果沒有膽量，那就必須接受，至少要接受一部分合作。
“我與靖垣殿下合資的本土财團必須建立，具體的經營範圍可以讨論和商量。
“這樣不就正好符合了父親您的想法了嗎？
“爲王室争取權力，但不與資産階級和官僚系統正面沖突。
“這其實就是大明的仁武大帝的掀屋頂策略。
“我們要把事情往極端的推動和引導，他們必然不敢接受那種恐怖的未來。
“那他們就不得不妥協退讓，我們就能實現部分目标。
“這就是大明的威懾力能夠起到的作用。”
威爾士親王聽女兒說完，頓時就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道理的确是這個道理，朱靖垣與夏洛特的特殊關系，并不能讓自己實現所有目的。
但是把與大明再次交戰的極端的未來擺出來，英國資産階級肯定要慫。
然後自己就能開出實際的條件了。
但是，威爾士親王仍然擔憂，擔憂自己的能力。
威爾士親王其實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有什麽決斷能力。
自己如果面對一群大臣的圍攻，很可能根本就說不出想要所的話來。
再次開始發愁的同時，威爾士親王再次看向了自己的女兒。
威爾士親王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也許女兒比自己适合當國王。
她今年已經十六歲了，其實已經可以直接參與政務了。
也許……自己可以帶她一起參加内閣會議，一起參加議會的讨論。
自己說不出來的話，可以試試讓女兒去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