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雪被帶到朱靖垣住的城堡的時候，整個人的心情是雀躍的幾乎要跳起來的。
自己隻是冒險試一試，沒想到真的有機會見到大王，這次真的是死了也值得了。
傲雪跟着林則徐的秘書進門之後，就被送進了一間專用的檢查房。
林則徐的秘書直接退走，守在門口的曉娜、艾琳兩個婢女直接關上了房門，守在門口。
傲雪知道這些女人，應該都是大王的仆人，甚至可能還有女人，所以滿心的豔羨和小心。
不管對方身份具體是什麽，都非常仔細的依次行了福禮。
春香爲首的所有婢女，看着傲雪這個形象，表情都是頗爲驚異。
除了剛加入沒多久的冬梅，朱靖垣的其貼身婢女都有傲雪身上穿的這種類型的衣服。
都是用最好的材料量身定做的，檔次就比傲雪身上的高了不知道多少個層次。
但是她們也就是在朱靖垣房間裏面的時候，專門伺候朱靖垣的時候才偶爾會穿起來玩。
可沒有人敢直接穿出門，那實在是太不知羞恥了。
“這小蹄子可太浪了……”
幾乎所有人心中都是這麽個想法。
領頭的春香嘴裏也不多廢話，帶着冬梅親自給傲雪搜身。
确認她衣服裏面沒藏任何東西後，又把把她身上的首飾和發簪都摘了下來。
确保這個女人全身沒有任何堅硬的物品。
傲雪明白這肯定是規矩，所以不敢有任何的抵觸，盡可能服從和配合。
春香也沒有故意給傲雪難堪。
安全檢查完畢，确認沒有攜帶什麽可疑物品，春香就給她時間整理衣服。
還拿了鏡子和梳子給她，讓她重新梳理頭發和面容。
如果讓她窩窩囊囊的去見大王，那就是自己這些當仆人的過錯了。
春香還給旁邊她親自叮囑了家裏最基本的規矩：
“除非殿下讓你跪下做什麽，否則不要随便自己跪下，殿下最不喜跪拜禮。
“你不是殿下的婢女，不要口稱奴婢，自稱我或者民女，或者自己的名字都可以。
“見到殿下行福禮就行，讓你坐下就是真的讓伱坐，殿下行事向來直白。
“殿下問你什麽，盡可能自覺的說實話，殿下最讨厭人說謊。
“若有小錯，自覺坦白認錯，多半不會太嚴格處罰。
“如果說了假話被發現，不死也得脫層皮。
“最後，切記不要故弄玄虛，那是殿下最厭煩的事情。”
傲雪小心的收拾儀容，聽到春香的第一句話就直接一愣。
絕大部分權貴們都喜歡受人跪拜，都喜歡享受主人的地位，但是大王卻不喜歡？
是這個春香娘娘在故意坑騙自己，還是大王真的是這樣？
不過不喜歡人說謊倒，不喜歡故弄玄虛，倒是完全可以理解。
傲雪收拾好了儀容，也得到春香的幾點基本的提醒，然後被送進了朱靖垣的會議室。
傲雪一進門，就看見一個穿着親王便服的少年，站在會議室盡頭。
身材挺拔，相貌俊美，氣質……親切……
看自己的眼神似乎還頗爲期待。
會議室裏面隻有這一個人，而且穿着親王常服，顯然這個少年人就是大王。
但是，他沒有坐在主位上，而是直接站在哪裏。
而且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不像是個頂級貴族，反而像是個比較殷實家境出來的大學書生。
這個感覺讓傲雪明顯一愣。
她本來本能的以爲，大王肯定是一個非常很有威嚴的人，是一個雍容華貴到極點的人。
因爲大食國的大王是皇子親王，世界最富的親王。
居移氣，養移體，這種身份地位的人，怎麽會有這種氣質呢。
傲雪帶着滿心的疑惑，盡可能認真的行了個福禮：
“民女傲雪見過大王……”
朱靖垣沒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站在會議室的一端，隻是爲了安全而本能的謹慎選擇。
在相對寬敞一點的地方，自己遇到突發事件的時候，手腳能夠馬上施展的開。
看着門口進來的這個女人，朱靖垣稍微打量了一下她的形象。
她的臉蛋、五官、相貌、身材都算是比較出衆的。
但是整個人基本沒有柔美的感覺，反而透着一股頗爲硬氣的味道。
一眼看上去，就讓人覺得她會比較強勢，很可能是會是以自我爲中心的那種類型。
配合她身上穿的這套職業裝，有點像後世影視劇中的女強人了。
如果她是個大家小姐，這形象氣質也還可以。
可惜她隻是個丫頭，可能就不受大明傳統的老爺和少爺們喜歡了。
不過朱靖垣也沒太在意她的形象，畢竟她這種水平的女人，朱靖垣見過太多了。
自己用過的婢女，随時可以使用的婢女們，容貌和姿态比她高一個檔次，同時還比她更有特色的，也是爲數不少。
至于她穿着這種衣服，比這更妖娆的自己也見過，體驗過不知道多少了。
所以心理并沒有什麽特别意外感覺。
朱靖垣在意的，隻是她有沒有可能，真的是個同類。
“你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朱靖垣問出了一個似乎莫名其妙的問題。
朱靖垣已經想明白了，自己不需要自己去找暗号，自己的身份其實是公開的。
其他民間的穿越者這麽來找自己的話，肯定會主動暴露他自己的身份的。
朱靖垣的這個問題，讓傲雪立刻想到了春香娘娘的提醒。
坦誠認錯，不要說謊。
傲雪馬上非常恭敬而且果斷的說：
“民女傲雪，賣掉了大王給的工廠員工福利，還找了其他工人收購福利商品去賣，用換來的錢去買了想要的衣服、首飾、化妝品，還有自行車，請大王處罰……”
傲雪覺得自己做的很好，說自己的過錯，誠懇的認錯，不去找借口。
沒有馬上去提提那個叫林娜的女店員的事情。
舉報對自己而言沒有意義，自己的目的就是自首，并寄希望于因此得到大王的注視。
所以傲雪隐秘的提了自己買大王設計的衣服的事情。
還專門穿着這種衣服過來。
但是很可惜，大王對穿着這種衣服的形象，似乎沒有什麽反應。
可能是平時看習慣了……
朱靖垣看着傲雪這個反應，聽着她這種說話的方式，頓時就非常的遺憾。
同時也莫名的松了口氣。
這女人完全不提其他的事情，隻是說她自己的過錯，這應該不是穿越者來找自己了。
不過朱靖垣還是稍微有點不死心，所以又提示性的問了一句：
“你現在見到我了，真的就隻想着要自首？你就沒有一點其他的想法嗎？”
傲雪有點懵。
大王您這是什麽意思，我能有什麽其他的想法？
我的想法隻有一個。
本來就知道完全沒機會，所以沒想着說出來。
但是您專門問了，那就隻能說了：
“傲雪想做大王的女奴，傲雪的身子還是幹淨的，沒有給男人碰過的……”
朱靖垣徹底的放棄了。
這種緊迫狀态下說出來的理想，竟然就是成爲自己這個大王的女奴。
這種女人絕對不可能是自己那個時代來的人。
但是現在這個場景也有點奇怪。
她有近似後世職業女性的形象，穿着類似後世職場的女士正裝，說想要當自己的女奴。
現在這環境也有點像是上輩子的會議室……
朱靖垣無奈的搖了搖頭頭：
“想要做我的奴仆的人太多了，但是我其實并不喜歡奴仆，所以才放你們自由的，怎麽可能再把你收爲奴仆呢？”
傲雪意識到自己做說錯話了。
自己和幾千名奴仆，剛剛被朱靖垣一起解放了。
春香娘娘還提醒過，殿下不喜歡奴仆。
傲雪再次果斷的低頭認錯：
“民女錯了，請大王處罰……”
朱靖垣坐回了自己位置上，敲了敲桌子上的小鈴铛，春香等幾個婢女馬上推門進來。
朱靖垣看向春香他們：
“春香留下，其他人先出去……”
安曉娜等婢女馬上退出去，春香走到朱靖垣側面坐下。
春香調試好不确定是否靠譜的錄音設備，同時也拿起了桌子上的紙和筆。
長期的默契就讓春香知道，朱靖垣這麽呼喚她進來，就是要讓她記錄某些事情了。
朱靖垣偶爾會想到一些宣傳用語，或者是跟人談話的時候說到某些道理。
都會讓春香整理出來，做成廣播用的文稿，用廠區的大喇叭宣讀。
這是建立和控制輿論陣地，潛移默化的影響工人的思想。
如果讓工人們能夠自發的拒絕轉賣和倒賣，應該是比純粹的高壓政策要有效的。
與此同時，朱靖垣自己現在也是施政實訓狀态。
第一個階段的施政實訓，本來應該是村鎮級的工作。
朱靖垣情況雖然特殊，兼着國王和總督的職位，也不能完全逃避基層工作。
儲君要親身了解真正的基層情況，直接跟工人、農民這種普通百姓打過足夠多的交道。
以後才知道自己在上層做了決策之後，最底層會出現什麽樣的反應。
所以現在遇到很多小事的時候，朱靖垣也會偶爾主動的親力親爲一下。
朱靖垣再次轉向這邊站着的傲雪，把話題轉到了她的事情上：
“你是不是認爲，你既然都知錯能改了，那肯定應該算是善莫大焉的。
“然後我就應該隻是略施小懲，甚至可以忽略你轉賣福利所獲的收益？
“隻可惜我不是傳統的士族，在我這裏，對錯隻能決定獎勵還是懲罰。
“而獎勵和懲罰的幅度，是由實際創造的收益和造成的損失來決定的。”
傲雪的小心思當場被揭穿，差點兒就直接跪下磕頭了。
不過想着春香的提醒，又被朱靖垣瞪着，才強行忍住了跪下去的本能：
“奴……民女知錯了，民女真的知錯了，民女願意用後續的工錢賠償工廠的損失。
“但是我一個月的工錢不夠，還請您允許我分開四個月還錢。”
朱靖垣搖頭說：
“呵……還四個月償還，你不記得廠區的規矩嗎？”
傲雪真的不記得了，不然也不用自己妹妹淩霜提醒了。
實際上淩霜也記不清具體的規矩，隻是确定那麽做肯定違規。
淩霜本能的想要通過誇大其詞來阻止傲雪這個愚蠢的姐姐繼續違規。
結果根本沒有起到作用，傲雪這女人的腦子與衆不同。
傲雪一臉茫然的搖頭：
“民女……不記得了……”
朱靖垣看向春香，春香直接照搬宣科：
“轉賣個人員工福利商品牟利，沒收全部轉賣所得，一個季度不再享受員工福利，不得參加通識考試。
“收購并轉賣員工福利商品牟利，處以轉賣所得三倍的罰金，一年内不再享受員工福利，不得參加通識考試。
“利用職務之便，挪用少量園區物資、産品自行使用者，處以盜竊物資市場價值五倍罰金，三年内不再享受員工福利，不得參加通識考試。
“主動盜竊園區物資、産品轉賣謀利者，處以轉賣物資市場價值十倍以上罰金并開除，視情況嚴重程度處于三到二十年強制勞役，乃至終身以及死刑。
“你所犯罪行，是收購并轉賣員工福利商品，所獲收益八十五銀鈔，應處罰金二百五十五銀鈔，且一年内鬥不得再享受任何員工福利，不得參加通識考試。”
轉賣和盜竊，自用和牟利，在蒙縣廠區的處罰力度是截然不同的。
盜竊物資賣出去，這個是處罰最爲嚴厲的，至少三年強制勞役加十倍罰金。
但是隻是按照規矩買福利商品，再出去賣給外面的個人，就不是特别敏感的事情了。
因爲絕大部分福利商品都是限購的，而且實際出售價格也不會低于成本價。
傲雪的行爲屬于第二檔，收購再轉賣，三倍罰金，一年限制。
二百五十五銀鈔，差不多是傲雪一年的工錢。
傲雪腦子有點懵，但是也沒辦法抵賴，而且想着春香的提醒，直接低頭說：
“民女明白了，民女認罰，願意按月扣除工錢繳納罰金……”
朱靖垣聽了之後反問說：
“你是不是心裏很不服氣？”
傲雪馬上說：
“沒有不服，民女知錯……”
朱靖垣深吸了一口氣：
“你看到的隻是八十五和二百五十五這兩個數字，你知道我看到的是什麽嗎？
“你知道你這種違規轉賣行爲，給咱們工業園造成的實際損失是多少。
“你知道爲什麽，你倒賣的那些東西，會有人用那麽高的價格收取嗎？
“因爲一條兩成彈力絲的連褲襪，在巴黎和倫敦這種地方，價格是一百銀鈔起步的。
“你以二十銀鈔的價格向外轉賣一條，服裝商行就少了一百多銀鈔的收入。”
傲雪對錢其實非常敏感，這時候頓時就瞪大了眼睛：
“一百……一百銀鈔……難怪她們願意二十銀鈔買一條……”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腿上的襪子，傲雪雙腿猛地一陣哆嗦，差點直接癱坐在地上。
手連忙扶住了旁邊的椅子靠背，才勉強站穩了微微顫抖的身體：
“大王……這種衣服真的能賣到一百銀鈔……爲什麽可以賣的這麽貴？”
朱靖垣循循善誘的解釋說：
“原因很簡單，它們首先是獨一無二的獨門秘方産品，全世界唯一的材料配方，就掌握在我的手裏，在咱們的工廠裏面生産。
“與此同時，它們名義上是我發明出來的，全世界都認可，願意出這種價格來買。
“最後，它特别符合泰西人的喜好，解決了困擾泰西貴族幾百年的問題。
“你已經在這裏生活了一個月了，應該知道咱們大食國的工人工錢和待遇很好，可以說是遠超世界其他所有地方了吧？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們爲什麽能夠拿到這種待遇呢？
“我爲什麽有錢能夠給你們發這麽高的工錢，給你們這麽好的福利待遇呢？”
傲雪本身就是個機靈人，聽到朱靖垣這種前後的對比說明，頓時就明白過來了：
“因爲實際成本不到三銀鈔的東西，您能在泰西賣出一百多銀鈔的價格……”
朱靖垣頗爲滿意的點了點頭：
“還算是有腦子的，但是還不夠有腦子。
“你們這些工人，能夠獲得并維持這種生活水平的核心原因，當然是技術的進步。
“但我們相對泰西各國的技術優勢，我們的人造絲和彈力絲等等獨有的秘方産品，能夠在泰西方面獲得超額的利潤，也是讓你們維持更高生活水平的重要因素之一。
“隻要這種利潤能夠維持，你們這些工人的工錢以後還會持續漲。
“我甚至希望有一天，你就算仍然還是普通工人，也能賺到每個月一百銀炒。
“然後……你還能以兩三元，甚至一元一件的價格，穿上泰西人花幾十銀鈔，甚至上百銀鈔才能買到的衣服，你想不想要那種生活？”
傲雪幾乎是毫不遲疑的說：
“我當然想，我做夢都想，我不管泰西人過什麽生活，我隻想自己過得好……”
朱靖垣馬上趁熱打鐵說：
“那你們這些工人，把咱們的衣服和秘方原料，都以更低的價格倒賣給泰西人了。
“咱們工廠怎麽繼續保持超高的利潤啊？你們這些工人怎麽才能賺更多的錢呢？
“等到泰西人掌握了我的秘方之後，别說一件衣服賣他們一百銀鈔了，就算是賣一銀鈔他們都會挑挑揀揀的。
“因爲泰西的工人工錢更低，如果我們雙方技術水平相同，他們做的東西肯定比我們的廉價。
“到時候，我們這些拿着高工錢的工人，做出來的東西就賣不出去了。
“然後，你們也就不可能在維持現狀的生活水平了。”
傲雪差點再次跪了，這次有些想要痛哭的傾向，同時發自真心的大聲說：
“我這次真的徹底明白了，我以後再也不向外轉賣福利商品了……”
春香在旁邊奮筆疾書，把這些關鍵的對話内容，盡可能完整的記錄下來。
回頭在廠區裏面廣播，在給工人上課的時候播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