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彥槐和幾個工匠把“無字打字機”修好的時候,禮部尚書黃钺趕到了測試現場。
齊彥槐和工匠們連忙行禮:
“見過大宗伯,大宗伯今日有空閑到工部來?”
五十七歲的黃钺精神頭非常好的笑着說:
“老夫聽說今天模拟測試啊,所以趕緊過來看看,現在情況怎麽樣?”
齊彥槐也不遮掩什麽:
“剛剛出了點故障,剛剛修好,大宗伯可以來試試。”
黃钺已經看到了工作台上的機器,馬上走過來伸手按鍵。
黃钺全程跟蹤着研發進度,所以知道這個打字機的邏輯。
伸手直接按四個分區的鍵,然後馬上就本能的說:
“沉重……這甲區的按鍵太沉了……”
齊彥槐理所當然的說:
“甲區控制的是大滾筒,能刻八千多個字的鉛磨在上面,十幾公斤的東西。
“您按這一下,它整個兒就跟着旋轉,還要在您按完四個鍵之前轉到位。
“到了地方還得馬上停下來,這個加速、減速、刹車的過程都是勁兒。”
黃钺手上已經打出了三個字,機器發出了三次敲擊聲音,然後再次感歎說:
“老夫以爲,機器的擊鍵節奏還可以,但甲區的鍵着實沉重了些。
“必須得想辦法減輕,否則沒辦法長時間的使用。”
齊彥槐已經在考慮這個問題了:
“這個結構就算是改用鋁,怎麽也得有三公斤的重量。
“想要繼續減輕,就隻能放棄金屬字模了。
“得回去用木料做字模,或者是試試塑料了……”
黃钺繼續慢慢的敲着第一個區的鍵盤,看着大滾筒不斷旋轉:
“那就趕緊換木料或者……那個塑料來試試吧,我們的編碼快做完了。”
齊彥槐想了想說:
“其實現在就可以試試……咱們把鉛模取下一部分感受一下……”
齊彥槐打開打字機,把核心的大滾筒拆下來,把上面的六十四個小滾筒,也就是六十四根鉛棒取下四十八個,剩下十六個,每個中滾筒上就剩下兩個鉛棒。
齊彥槐再次把大滾筒裝進打字機腔内,把結構恢複原狀:
“這樣差不多就是鋁合金的字模重量了。
“大宗伯您再試試,就按甲區的八個建,感受它的力度如何。
“别按後面的鍵,現在沒有鉛棒頂着了,按完四個鍵,擊錘能把紙張和色帶打爛了。”
黃钺又按了幾下,頗爲滿意的說:
“不錯,這樣輕便多了,這樣勉強可以用了,換那個塑料還能更輕嗎?”
齊彥槐算了算之後說:
“換塑料做字模,還能再減輕五分之三。
“如果用白梨木雕版做,能減輕到現在的六分之一。
“不過雕版木質不夠堅硬,打字過程中會持續敲打,可能需要經常性的更換字模。
“如果用更堅硬的紫檀木,那重量可能就超過塑料了。”
黃钺繼續按着鍵盤,簡單評估了一下說:
“那就用塑料做一套,用鋁合金做一套,試試重量差異,對比測試一下。”
齊彥槐點頭答應着,回去做鋁合金和塑料字模模型。
讓一個年輕工匠把現在的打字機字模裝回去。
就在現場持續不斷的點擊,發現故障就記錄下來,修複并檢查是否會複現。
如此持續驗證機器的故障率。
接下來幾天的時間裏,這個打字機被反複敲擊了數萬次。
陸續出現了近百次各種故障,被反複修複并且調整之後,故障率逐步降低許多。
齊彥槐在工部的工廠裏面,做好了幾套鋁合金和塑料字模。
仍然是模拟用的,都是八個面的平面圓柱,上面沒有刻印文字。
鋁合金自不必說,塑料其實在這個時代是已經有了的。
不過不是現代意義上将的,主要通過石油化工行業生産的塑料。
而是處于天然以高分子材料合成,以及煤化工爲主的合成樹脂起步階段。
朱靖垣安排人正在研發的,是以石油爲主要原料的合成材料。
首要目标是聚乙烯,然後是合成纖維,也就是錦綸、氨綸等“化纖”。
齊彥槐回到工部的實驗室,給打字機分别換上鋁制和塑料的字模,測試打字的效果。
戶部尚書黃钺再次到工部看進度的時候,順道帶來了終于定稿的編碼表。
齊彥槐再次把打字機交給了黃钺,讓老爺子自己去感受敲打的感覺,自己看碼表。
黃钺一邊按鍵,一邊向齊彥槐解釋說:
“八乘八乘八乘十六的碼表,雖然能夠容納通用标準漢字表,但是冗餘編碼數量太少了。
“有大量的漢字,按照我們制定的編碼規則,應該去的位置上容納不下,不得不手動挪到到不符合規則的編碼上。
“使用這種打字機的用戶,得強行記憶這些漢字的特異編碼。”
齊彥槐翻着手中的表格下意識的問:
“每個面長度三十二格的小滾筒,就不存在這種情況了吧?畢竟編碼容量翻倍了。”
黃钺想了想說: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因爲無論我們怎麽調整規則,總有一些漢字的編碼是完全相同的。
“所以我們就得保留一個用正常編碼,把其他的漢字改到同行往後的空格子裏面去。
“不過這種變化比較好記,跟正常的編碼相比,隻有最後一鍵是不同的。”
齊彥槐對漢字編碼的事情不是特别了解,而黃钺則是門清。
雙方現在是配合工作,所以遇到了問題就不斷的詢問和讨論:
“那如果隻要求容納通用标準漢字,同時爲了避免強行跨區大幅度的改編碼。
“實現重碼字隻改最後一鍵的效果,小滾筒每個面需要有多少個格子?”
黃钺再次回憶了編碼讨論和記錄的信息:
“大概二十四個以内就夠了,總共一萬兩千兩百八十八個編碼位置。”
齊彥槐考慮了一會兒說:
“要不正式的普及型的打字機,就按照小滾筒每個面二十四格來制作。
“這樣在兩種打字機上,相同的字的編碼完全相同,可以無縫切換。”
黃钺按着眼前的打字機的鍵盤:
“那通用性打字機的按鍵會再次加重吧……”
齊彥槐笑着說:
“反正都要制作三十二格的,那個肯定是最重的,我們用塑料的來試試。”
齊彥槐再次拆借打字機,把滾筒上的鋁合金字模換成合成樹脂的:
“塑料的比重隻有鋁合金的六成不太到。
“長度從十六格增長到二十四格也不會比鋁合金重。
“大宗伯再來試試看效果怎麽樣……”
黃钺再來過來按鍵,體驗打字的效果,這次頗爲滿意的說:
“不錯,這個重量的話肯定是能用的,我們就趕緊做出成品來,陛下那邊等着看的。”
齊彥槐這邊答應着,拿着禮部的漢字中編碼,再次去工廠準備新的字模。
打字機倒是不用重做,爲了測試方便,打字機本來就是按照能裝三十二格的寬度做的。
按照原本的計劃,推向市場的十六格打字機,就是在完全體上縮減出來的。
現在改變設計,隻是将縮減範圍從減半變成縮減三分之一就是了。
打字機仍然交給幾個年輕的工匠去輪流敲打,尋找可能出現的故障。
這個過程的實際作用跟找BUG差不多。
後面要給皇帝展示,最好是不要在展示的時候才是問題。
得盡可能提前把可能存在的問題的摸出來,解決掉。
塑料制品制作通常是注塑工藝,塑料的名字也來源于此,能塑造的料。
注塑得首先有金屬模具,把八千多個漢字刻上去,再将融化的塑料材料注入,等待冷卻定型。
這個時代可沒有數控機床,做金屬模具可是個大工程,耗費的資源堪稱巨大。
所以在打字機的字模徹底的定稿之前,工部和禮部都決定先不去做正式的字模模具。
而是把六十四根樹脂棒直接分給六十四個刻字工匠,用雕版的方式先刻一套出來試用。
總共八千多個漢字,每個工匠每天刻五十個字,三天也絕對刻完了。
四天之後,齊彥槐帶着塑料字模返回工部,把它們裝回那台又被敲了十幾萬次的打字機原型機上。
在一群工匠們的注視下,齊彥槐在打字機前面坐下,調整好了機器的狀态。
然後拿起禮部做的編碼表,手動翻找了幾個字出來。
理論上講,學會編碼邏輯之後,可以看着漢字自行編碼,不一定要查表。
但齊彥槐沒學過,就算是設計編碼的人也完全沒練過,這個世界上海沒有幹過這個事情。
所以齊彥槐敲擊的過程那叫一個緩慢,斷斷續續的,一個碼,一個碼的慢慢敲擊。
啪、啪、啪、啪,等待了好久,才打完了四個漢字:
“大-明-安-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