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食國,流沙城,第二實驗室,也就是機械實驗室。
一台看上去頗爲複雜的機器擺在工作台上,後面連着幾根粗大的線纜。
機器内部發出一陣陣有些奇怪的聲音,一張擺在銅闆托盤上的紙片慢慢吐了出來。
鄭複光小心拿起銅闆看了一眼,然後轉到身邊的朱靖垣的身前:
“殿下,反應已經完成,效果隻能說是非常好,速度也非常快,清晰度可以接受。
“您的這個算法真的太好了,以後爲報紙提供的照片,以及重要的而文件報告,都可以直接發‘傳真’了。
“傳真理論上是完全同步的,發動和接收方的信息完全相同,甚至可以作爲證據使用。”
朱靖垣拿起那紙片看了一下,那上面是京師工部衙門的一張黑白照片。
乍一看就是一張普通照片。
但是放在眼前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那些圖像不是整體的,而是一個個的小點組成的。
不同的點的顔色深度不同,最終彙成了一副頗爲逼真的相片。
點陣式圖像傳真。
朱靖垣的新發明。
京師工部完成的原理探索和實際驗證,完成原型機制作并且實驗成功後,将資料發給了大食國的機械實驗室。
機械實驗室制作出同樣的機器,然後與大明京師工部連接,接收了這份照片傳真測試。
這個世界原來已經有傳真技術了,但是使用起來比較麻煩而且成本較高。
顯像技術是類似照相機洗照片的化學模式,傳輸和印制的是整個畫面的所有内容。
除非是特别重要的信息,必須要傳送圖像的時候才會用。
比如朱靖垣在西洋海角第一次露面的照片,就是用傳統傳真發回到泰西各國的報社的。
雖然朱靖垣很疑惑,爲什麽自己的照片能算得上格外重要的信息,但是他們确實是那麽幹的。
其他的普通的信息,基本都是發文字電報,用文字說明問題。
朱靖垣提供的“點陣式”設計,曆史上是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出現的。
将圖像和文字分成點陣之後,實際需要傳送的數據量降低了。
最關鍵的是,可以将複雜的帶有人類智能信息的複雜的圖像和文字,變成了簡單而有規律的機械數據。
将機械數據轉化成電信号,就能通過電纜直接發送到世界的另一端,再用類似的設備複現出來原有形态。
點陣化技術,是傳真設備真正普及的基礎,也是後代各式自動化打印機的基礎。
甚至是所有後續文字圖像設備的基礎技術。
點陣式的設計,貫穿了整個傳真時代,以及整個信息時代。
從現在開始,在朱靖垣能夠想想的時代,這種設計都不可能過時。
自己上輩子看到的所有信息,隻要是印刷出來或者屏幕上顯示出來的内容,基本都是通過點陣化的方式處理的。
朱靖垣上輩子知道的最流氓的專利就是“通過點陣在液晶屏幕上顯示文字和圖像”。
朱靖垣看着手中的照片微微點頭:
“圖像的問題就這麽解決了,可以由此引申出文字的處理和傳輸。
“按照一個标準,将常用漢字點陣化。
“文字比圖像簡單太多了,可以用非常少的點表示出正确的文字。
“以後發文字傳真的成本應該能夠進一步降低。
“用電信号傳輸文字點陣數據到另一端,在另一端直接把文字打印出來。
“這樣就不用電報員手寫了……不用……額……”
朱靖垣的話說到這裏,自己就已經發現了問題。
朱靖垣經常看到的電報,都是電報員直接手寫出來的文字,而不是打印出來的内容。
朱靖垣下意識的覺得,這是電報員接收到了電碼之後,翻譯的電碼的同時手寫出來的。
所以朱靖垣下意識想到,有了文字點陣化傳真之後,将文字傳真成本降下來之後,就可以不讓電報員人工翻譯了。
将傳真信号直接接到打字的機器上,讓機器直接按照信号把内容打印出來。
然而,用電碼加翻譯首先是爲了加密。
然後,就算是能做出機械計算機來直接解密,這個時代也沒有能直接打印漢字的機器。
最後,就算是有打印漢字或者其他文字的機器,也不是點陣式的。
傳統機械打字機本質上其實是個即時性的活字印刷機。
本質上都是用一個個的單字印章去印字。
将漢字點陣标準化,實際上是到了計算機時代,甚至是把激光照排出現之後,或者是顯示器做出來的時候,才會出現的高級需求。
在此之前單純爲了打出文字來,并不需要搞漢字标準點陣。
除此之外,這個聯動方案或者說設想本身,這種在後世看來理所當然的規劃,在當前這個時代看的話,每一個環節都是異想天開,同時有都是老大難的問題。
将這些設備聯動的起來的系統難度且不說,單就自動打字機本身就存在巨大的困難。
大明不流行打字機,不隻是大明文人更喜歡寫字,也是因爲漢字打字機太難制造。
泰西各國朝廷和大型企業之中,在最近十幾年已經基本普及機械打字機了。
泰西大部分國家都在使用字母文字,通常總共隻有二三十個字母。
每個字母做到一個金屬條上,一個金屬條連接上一個按鍵。
就像是鋼琴按鍵,按下一個按鍵,對應金屬條擡起。
金屬條的頭部,将色帶在白紙上砸一下,就能像印章一樣印下一個字母的圖案。
二三十個字母,二三十個按鍵,二三十個金屬條就能解決打字機問題。
字母文字的打字機結構原理就是這麽簡單,成熟的打字機甚至可以做成“便攜”的。
漢字是表意文字,每個單字實際上相當于泰西各國多個字母組成的單詞。
常用漢字也有數千,标準漢字有好幾萬,如果将各種異體字也算上,沒人知道有多少。
就像泰西各國的單詞數量也是非常龐大,而且還在不斷增長。
這些漢字就算是篩選常用字,也沒辦法和泰西字母那樣簡單做到打字機上。
在朱靖垣上輩子的曆史上,漢字無法簡單制作打字機,曾經是某些号召放棄漢字,改用拉丁字母拼音文字的一個理由。
這件事情讓當時的歐美文化人嘲笑,畫了各種漫畫來嘲諷。
這可能讓某些時代的大師們感覺自卑了。
不過這個世界的大明人似乎并不在意這個事情。
獨樹一幟的漢字,更加能夠體現大明文化個性的與衆不同。
豐富的含義和用法,能夠作爲藝術的書法,都是泰西知識分子高度推崇的。
就算是偶爾有人在機械打印上批評漢字吧不方便,也不需要大明人自己去辯解和對線。
泰西喜歡大明文化的知識分子就能把這種人罵的退圈了。
“你覺得不好那一定是你不懂的欣賞。”
按照朱靖垣的經驗,相對靈便的漢字打字機,其實也是能做出來的。
激光照排技術出現之前,電子計算機出來之後,要用計算機控制直接打出漢字,就需要制作一個打印漢字的結構。
這個結構早期也是純機械式的,他本身就是一個機械師漢字打字機。
那是二戰剛剛結束,四十年代末期的時候搞出來的東西。
把這個結構獨立做出來,設計一套類似輸入法的編碼規則就能打字。
與機械式計算機和傳真機信号連接起來,應該能将計算機解析出來的傳真打出來。
但是考慮到整個系統的複雜度,以及純機械結構實現這些功能的難度……
朱靖垣覺得整個體系折騰個十年八年都未必能運行流暢。
所以朱靖垣自己說到這裏自己就停下來了。
這邊的鄭複光和工匠們也都明顯愣了一下,似乎是努力的消化了朱靖垣的設想。
“殿下,您的這個想法,真的是天馬行空,如果實現的話,的确非常的便利。
“但是,實現的難度……現在看來無疑是非常高的。
“這需要用到計算機自動解密,傳真機與打字機聯動,需要受控制的自動打字機……
“這種項目,咱們這些工匠估計是解決不了的。
“屬下的建議是,讓禮部挑頭,和工部配合,組織專門的部門去慢慢做。”
朱靖垣也跟着輕輕點頭:
“嗯,我回頭寫個比較簡單的方案,做個足夠靈便的漢字打字機和機械計算機,讓禮部配合工部去折騰出來吧。”
鄭複光和其他的工匠們表情古怪,同時也開始期待了。
如果是别人,哪怕是比較高級的工匠,突然在一個全新的領域,而且是很明顯異常困難的領域,表示自己要搞個成熟簡便設計,那大部分人都會一笑置之。
但是自己家老闆,也就是大食親王殿下,不能說是天才,隻能說是逆天級别的天才。
他過去要搞的東西,基本就沒有搞不出來的。
雖然不是沒有失敗的,比如說突擊步槍并沒有被部隊接受。
但那實際上是受限于制作工藝,設計制作出來的東西并沒有達到殿下的标準。
與突擊步槍同時發明的沖鋒槍,已經被證明是非常好用的武器了。
就算是頂着高昂的子彈供應壓力,都督府都已經開始大規模的訂購了。
在墨洲東部和南部,以及南殷洲雨林中,在相對近距離的戰鬥中,它們非常好用。
在接受的泰西殖民地裏面,在原住民生活的營寨裏,在室内戰鬥中也是絕對的利器。
在狹小空間内遭遇敵人,長大的步槍調轉不過來的時候,敵人就已經沖鋒槍被擊斃了。
現在殿下想要搞傳真、機械計算機、電控漢字打字機這套東西,沒人會懷疑他搞不出來。
隻是好奇,他能做出什麽樣子,能夠達到什麽水平,自己是否能夠迅速用上。
(本章完)